五百、反常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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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反常

  玹铮更衣完毕,见唐姒已开好药方,便关切地问道:“皇贵君究竟是哪里不妥?”

  唐姒早有准备,“没什么大碍,脾胃失调而已,臣这就回去煎药。”

  卓念音托着腮帮若有所思,“真的是脾胃失调吗?父君闻不得鱼腥,怎么跟我当初孕吐的时候那么像......”

  唐姒心头微悸,登时沉下脸来,“卓侧君若是怀疑臣的医术,大可再找其他太医为皇贵君诊治。”

  玹铮瞅卓念音想要争辩,唯恐他与唐姒发生龃龉,一把将他扯到身后,并对唐姒抱歉的笑道:“小六口无遮拦,唐太医不必介怀,你的医术本王自然信得过。”

  说罢命丹朱送唐姒出门。

  卓念音瞅明间内再无旁人,抓着玹铮胳膊埋怨,“王主您干吗使那么大劲儿拽我?我又没说错,父君看起来就是像怀了嘛。”

  “你还胡吣!”玹铮戳了下卓念音的额头,然后千叮万嘱,“待会儿见了父君不许再信口开河,否则让你屁股开花。”

  “哦。”卓念音想起自己平日教训闹闹的情形,顿时变成了缩头鹌鹑,老老实实地随玹铮进了寝殿。

  寝殿之内,宫韶华靠坐在镂金蟠龙紫檀拔步床上,倚着杏黄色的引枕,面色有些苍白。空气中似乎飘着丝艾草的辛辣味儿,然很快就被瑞兽双鱼耳熏炉中宜人的安神香所遮盖。

  玹铮以为是错觉,在榻边坐下后,替宫韶华掖好锦衾,“父君还反胃吗?”

  “好多了。”宫韶华微微咳了两声,竭力挤出丝浅笑,“我并无大碍,你领念音回府去吧。”

  “不急,再有两个时辰宫门才下钥呢。女儿常年政务缠身,很少能陪伴父君,此番正好尽尽孝心。”

  “我知你孝顺,可你若留在这里,万一沾染了病气,回去再过给闹闹与满满就不好了。”

  “父君不必担忧,俩孩子都壮实得很。”

  “你不懂,小孩子娇贵......”

  “那女儿躲着就是了,总不能因为她俩,就不在父君跟前伺候。”玹铮不容宫韶华继续分说,抓住他冰凉的双手,愧疚地自责道:“女儿实在不孝,前几日又连累父君劳心劳力。”

  “不不不!不关王主的事,都是我的错!”卓念音倒是敢作敢当,扑通跪在床前,扒着床沿儿眼巴巴地瞅着宫韶华,“是我愚蠢,是我莽撞,父君您要罚就罚我,千万别罚王主!”

  “你这孩子想哪儿去了,本君何时说过要责罚俪王?”宫韶华示意司瑶搀卓念音起身,因感怀他这份担当与情意,目光中多了两分慈爱,“方才没吃饱吧?”

  “嗯。”卓念音委屈地应了一声,然当瞧见玹铮不悦的目光后立即改口,“臣、臣侍不饿,真的不饿!”

  宫韶华被逗得抿嘴,“有父君在,你不必看俪王脸色。”随即吩咐司瑶,“你送卓君去含晖院,命小厨房给他做些吃食,再备些时令糕点,让他给隐隐、苏氏、还有钟离氏几人带回去。”

  卓念音行礼谢恩,笑嘻嘻地随司瑶走了。

  宫韶华转而对玹铮道:“陛下顾念卓相功劳,虽将念音打入慎刑司,却并未苛待,然纪玖就不好讲了。我已接连两日请陛下过来,想趁机给纪玖求情,可她总是找借口回避,我也不能硬逼。”

  “女儿明白,父君也已经尽力了,女儿眼下别无所求,只是希望您能保住阿玖的性命。”

  “这个倒是不难,陛下的目的是要送他去诫奴院,不会在内廷司下手的,更何况我好歹也是要正位中宫之人,内廷司多少还是会给些薄面。”

  玹铮凝眉沉吟,“内廷司这些年密不透风,等父君名正言顺地执掌龙印,定要想法子安插咱们的亲信。”

  “这还用你提醒?”宫韶华就着玹

  铮的手吃了半盏茶,然后询问起夜隐的病情。玹铮叹了口气,“隐隐伤了根基,心疾已成顽疾,连池府主都觉得棘手。”

  宫韶华眼含悲悯,语气唏嘘,“小渊可真是命苦,虽说大难不死,可这病根儿到底还是落下了,你以后要加倍照料才是。”

  “父君放心,女儿会尽力的。”

  宫韶华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清楚,有些是命数,非人力所能及,但常言道善有善报,小渊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我真盼着他能早日痊愈,替你诞育女嗣正位王君。”

  “您、您怎么又扯到这上头来了?”

  “怎么?又嫌我啰嗦?”宫韶华没好气地瞪了眼玹铮,“别怪我没提醒你,像钟离韵那样的人品,如若给你诞育女嗣,鼻孔还不都要朝天了,别更提孩子会记在钟离挚膝下充作嫡出,届时只怕他更要作威作福。”

  “女儿知他骄纵跋扈,已严加管束,父君您大人大量,就别再跟他计较了。”玹铮唯恐宫韶华不依不饶,见丹朱奉药进来,忙接过并岔开话茬儿,“女儿帮父君吹吹。”

  “不必了。”宫韶华担心露馅儿,伸手抢夺。

  玹铮挡开宫韶华,颇有些微词,“父君今儿是怎么了,总跟女儿外道。”

  宫韶华不便解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只见玹铮深蹙长眉,露出疑惑之色,“这汤药的气味好生古怪,不像是治脾胃的。”

  “你懂什么?”宫韶华拿过药碗一饮而尽,见玹铮来抓自己腕脉,又急忙躲避,并生气地嗔责道:“刚刚还说相信人家唐太医,扭头就疑神疑鬼起来。”

  “父君息怒,女儿并非信不过唐姒......”

  “既信得过,就休再鼓噪。我要歇着了,你出去吧。”

  “父君!”

  “出去!”宫韶华不耐烦地将玹铮往外赶,令玹铮愈发生疑。

  就在这时,阳春进殿屈膝,“君上,淑君殿下前来禀奏册后大典事宜。”

  殿内登时一静。

  玹铮被宫韶华盯得极不自在,讪讪欠身,“女儿...这就回避。”

  “你且站住。”宫韶华就着丹朱的搀扶缓缓躺倒,阖上了眼睛,“本君抱恙,不宜相见,既然司瑶不在,你替本君送送淑君。”

  “您、您说什么?”玹铮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很有几分瞠目结舌,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是宫韶华在试探,于是装模作样地回绝,“女儿身为外臣多有不便,还是让丹朱去吧。”

  “叫你去就去,淑君为册后大典辛苦操劳,岂可怠慢了人家?”宫韶华说罢翻了个身,不再搭理玹铮。

  玹铮搞不懂宫韶华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又确实想趁机见一见唐纾,因此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寝殿。

  等内侍掀开侧间与明堂相隔的锦帘,唐纾端丽的身影撞进眼底。

  “淑君安好。”

  “俪王主同安。”唐纾身穿联珠团花织锦宫装,头戴白玉嵌珊瑚双结分心,端得贵气逼人。众目睽睽之下,他气势丝毫不减,语气也透着清冷,仿佛与玹铮很是陌生。

  玹铮被这种刻意的疏离刺得心窒,然感受到指甲深深扎入手掌的疼痛,很快便收拢情绪,露出抱歉的神色,“父君身体不适,已服药睡下,还请淑君见谅,改日再来。”

  唐纾蹙起秀眉,“皇贵君这段日子不是恶心就是体虚,胃口还很是不佳,真是令人担忧。”

  玹铮闻言,对宫韶华所谓的病情又多了层疑心,正暗暗寻思,只听唐纾又道:“百善孝为先,俪王主为人子女,倘若得闲,要多多进宫探望才是。”

  “淑君所言甚是,本王惭愧,日后定加以改正。”玹铮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害淑君

  白跑一趟,本王送你出去。”

  “不必了。”唐纾很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几步路而已,焉敢劳烦俪王主?”

  “不劳烦,此乃父君之命,淑君无需客套。”

  “如此有劳。”

  “请!”

  两人缓步下了台阶,而斐陌、阳春等人都退避在丈余之外。

  玹铮扫了眼身后,低声问道:“胎晕显出来没有?”

  唐纾不答反问,“显出来如何?未显出来又如何?”

  玹铮打量着唐纾的倔强之色苦口婆心,“好糖儿,事到如今,你就别再跟本王赌气了成不成?本王又被算计了,小渊也搭了进去,如今承玹珅虎视眈眈,魏国公那厢也不消停,所以本王求你,千万别再添乱了。”

  唐纾沉默了片刻,“要我将孩子打掉也行,但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只要你肯打掉孩子,别说几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本王也全都答应。”

  “此言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你且容我仔细想想,三日后的未时在道德堂不见不散。”

  待唐纾主仆走后,阳春走到玹铮身边轻唤,“王主。”

  玹铮微怔,即刻收回遥望唐纾的目光,恢复成威严冷漠之态,“皇贵君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有孕了?”阳春慎重的答道:“奴才不敢确定,司总管亲自给皇贵君侍疾,奴才找不到药渣,不敢妄下判断。”

  玹铮的眉头蹙得更紧。倘若宫韶华没有怀孕,为何要避着阳春?若已有孕,却隐瞒不报,真正的用意又是什么?而且听唐纾话里话外的意思,竟也已经知晓,更为蹊跷的是,自打与唐纾关系曝露,宫韶华时时刻刻防着自己与唐纾碰面,刚刚却主动给自己机会,这绝对反常得紧。

  点点疑惑萦绕在玹铮心中,且越积越深。

  片刻后她吁了口气,决定暂且缓一缓思路,于是问起关于翊坤宫的动静。

  阳春如实禀奏,“奴才潜进翊坤宫后殿,果然从四皇子的饭菜中验出慢性毒物。”

  “是谁下的毒?”

  “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内侍,原本在外院做洒扫,因前些日子翊坤宫有许多宫人被杖毙,这才被破格安排进内殿伺候。”

  “你可曾换掉毒.药?”

  “未曾,魏国公君每隔两日就递牌子请见,奴才怕打草惊蛇,没敢更换,但又担心四皇子安危,于是禀明了皇贵君,皇贵君命岳奉仪天天给四皇子送点心,点心里掺有少量解药,能延缓毒性发作。”

  恰在阳春提及岳青莲之时,岳青莲正被岳滟秋挡在翊坤宫外。

  岳滟秋斜着眼睛奚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降位的岳奉仪。怎么,又巴巴地来给四皇子送食盒啊?只可惜,你这一天天起早贪黑、劳神费力的,却也没见陛下复你位分,你说你还瞎忙活什么呀?”

  “难得四皇子喜欢吃臣侍做的糕点,只要能令他病情好转,臣侍即便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还请贵人让让,臣侍要进去探望四皇子了。”

  “哼,四皇子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这个六品奉仪想见就见的。行了,食盒留下,人回去吧。”

  “贵人见谅,皇贵君命臣侍每日需将食盒亲手送到......”

  “住口!”岳滟秋不等岳青莲辩白,抬手就是一耳光,“给脸不要脸的下贱东西,竟敢拿皇贵君来压我。”

  “臣侍没有,臣侍只是在跟贵人讲道理,而贵人却无端动手。”

  “动手怎么了?我乃四品贵人,而你只是个小小的奉仪。漫说我赏你一巴掌,就是赏你十个八个又如何?”岳滟秋说罢端着架子厉声吩咐,“你给我跪下!”

  “贵人......”

  “跪下!”

  人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

  为了能见到承逸涵,岳青莲忍气吞声地跪在翊坤宫宫门处。少倾,四周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宫侍。

  岳滟秋当众逞威,“岳奉仪你以下犯上,活该受罚,本贵人命你自行掌嘴二十,打完了才能去见四皇子。”

  “臣侍...臣侍遵命。”望着岳滟秋得意张狂的模样,岳青莲咬紧牙关,将所有屈辱都默默地记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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