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一、三日之期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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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一、三日之期

  因在内院通往外院的垂花门处遭到阻拦,夜隐不禁大发脾气,“尔等竟对本君这般无礼,眼中可还有上下尊卑!”

  “宫侧君息怒。”侍卫首领深知眼前这位新郎官儿不能轻易开罪,因此低声下气地解释,“小人们焉敢对您不敬,只是王主早有吩咐,今夜禁止任何人出入内外两院,还请您多多包涵。”

  夜隐听是玹铮的命令,渐渐缓了怒意,可若就此打道回府又不甘心,于是套侍卫首领的话,“启运殿那边情形如何?”

  侍卫首领显得有些为难,“小人委实不知,先前苏侧君命管事去外院打探,至今仍未回转。”

  话音刚落,就见那名管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快、快去禀告苏侧君,神断司的窦总捕说顾公子无法自证行踪,嫌疑极大,且、且很可能就是江湖惯匪金面狐,陛下信以为真,不仅踹了王主一脚,还、还要对顾公子动刑。”

  “什么!”夜隐闻言如遭雷击,身躯瘫软好悬坐在地上。

  于归急忙架住他,“公子您没事吧?”

  他此刻方寸已乱,哪还顾得上答话,因心脏跳得厉害,不由得大口喘息,脸色亦白得吓人,“窦、窦泠简直胡说八道!师兄怎么可能是金面狐!不成,我得去启运殿分辩清楚!”侍卫首领见他直眉瞪眼就往外院冲,吓得一个激灵,抢步跪倒在他面前,“君上万万不可冲动!外院皆是朝臣勋贵,您前去多有不便,况且您刚刚嫁进王府,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实在有损名节。”

  “这、这都火烧眉毛了,救人要紧,谁爱嚼舌头就让他嚼去!”

  “话不是这么讲的,您若有任何闪失,小人如何担待得起?况且王主钧命如山,小人绝不能放您过去。”

  “你!”他眼瞅去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急赤白脸地对侍卫们吼道:“尔等都给本君让开!本君要去面圣,要去替师兄鸣冤!若因尔等阻挠致使师兄有个三长两短,本君要尔等抵命!”

  “君上!”就在他情绪失控之际,孤鸾疾步赶至,肃声提点,“您当真是糊涂了,即便顾公子将来拜在大长郡君膝下,那也是您师弟,怎么能喊师兄?”

  他一怔,当即出了身冷汗,“本、本君喊错了。”随后拉着孤鸾紧走几步,待远离众人,再也强忍不住,眼泪扑扑簌簌,“杨哥哥你有所不知,若非我让师兄去找小寒,他也不会出事,你定要帮帮我们。”

  “隐隐你稍安勿躁。”孤鸾如同兄长般语重心长,“纪玖宁肯背负嫌疑也不说出真相,想必就是不愿暴露你俩与寒公子在隐月阁的关系,不愿让你受到牵扯和猜忌,你若跑去面圣反而添乱,届时把自己搭进去不说,搞不好还会连累大长郡君、池盟主及宫家全族。”

  他听完这话终于冷静下来,拭了把额头的汗渍,眉目间讪讪不已,“怪、怪我自乱阵脚,险些酿成大祸。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若不替师兄澄清,他岂非含冤莫白?杨哥哥你相信我,师兄他真的不是金面狐。”

  孤鸾颔首,“我知道,金面狐其实是寒公子。”

  他惊得瞠目结舌,“你、你怎会知晓?”

  “别紧张。”孤鸾神情郑重、语调诚恳,“寒公子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是不会害他的。”

  他见孤鸾不似作伪,慢慢放下戒备,蹙眉沉吟,“乐郡王是被勒死的,身上还残留着百濯香的气味,这的确像是小寒的手段,然他曾当着我和师兄的面立誓说从今往后会退隐江湖,好好相妻教子,我相信他绝不会随意出尔反尔。”

  “或许是乐郡王几次三番加害林公子,激起了他的杀心。”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但他就算想杀乐郡王,也不会选在王府,别忘了今晚可是我的洞房之夜。”

  孤鸾点了点头,“这话在理,其实我刚刚也已

  查到些蛛丝马迹,我怀疑此案并非寒公子所为,而是阴无忌在捣鬼。”

  “你的意思是阴无忌设局陷害师兄与小寒?”

  “线索太少,我尚不敢确定,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寒公子,才能进一步明晰真相,隐隐你可愿帮我?”

  “我、我自是责无旁贷,只不过......”他虽应承,但到底放不下阿玖,“陛下本就心狠手辣,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会丧失理智,师兄恐要遭大罪了。”

  孤鸾重重叹了口气,“纪玖之危局,你我都无力化解,眼下只能依靠王主,也希望纪玖吉人天相。”

  就在孤鸾与夜隐双双出府寻找饶莫寒之际,启运殿偏殿之内正上演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虎豹同春”。

  布袋内的撕叫声如同鬼哭狼嚎,随着鲜血渗出,布袋被染得殷红,浓重的腥气夹杂着尿骚味引人作呕。

  侍卫们纷纷掩鼻。

  然承珺煜却无动于衷,只冷眼睨着,直到布袋内彻底没了动静才幽幽启口,“把人放出来吧。”

  绳索解开后,猫叼着老鼠率先蹿出布袋,而里头的死囚已一动不动,从头到脚遍体鳞伤,将近半数的皮肉都狰狞地翻着。

  阿玖只瞅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饶是曾经杀人无数,却也不禁手足冰凉、肝胆俱裂。承珺煜察觉到他的畏怯,揪住他头发将他拖至死囚跟前,并将他用力按在那死囚身上,“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若再不讲实话,便是此等下场。”

  他嗓音嘶哑且满是哽咽,“卑、卑侍真没杀乐郡王,卑侍可以发誓!”

  承珺煜嗤之以鼻,“你爹当年可是有口皆碑的老实人,还不是暗地里阴谋作乱,所以朕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若不想受刑,就趁早如实招供。”

  “陛下究竟还要卑侍招认什么?”他梗着脖子望着承珺煜,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卑侍已解释过多次,因妒忌王主宠爱隐君,不愿在喜房伺候,于是偷溜出明心斋闲逛,无意中听到侍从们的议论,窃以为若能缓和王主与乐郡王的关系,便能得王主另眼相看,所以才跑来启运殿找马佥事。再后来打算回寝院,谁知好巧不巧拾到凶器,结果稀里糊涂地就被窦总捕当成了嫌犯。”

  “如此说来,朕和窦泠都冤枉了你。”

  “陛下明鉴,卑侍的确冤枉!”

  “你敢说对朕没有丝毫隐瞒?”

  “没、没有!”

  “你撒谎!”承珺煜心中早有判断,恼他一再狡辩,目光愈发森冷,“朕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纵你巧舌如簧,也休想骗得了朕!”说完又扳起他的脸,“朕倒要看看你受刑之后,还会不会如此嘴硬。”

  他面对承珺煜毫不掩饰憎恶与嘲讽,尽显凄然之色,“陛下厌恨卑侍,因此无论卑侍说什么,您都不愿相信。也罢,您既已认定卑侍有罪,何必再审,不如直接将卑侍杀了吧!”

  “哼,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承珺煜说完抄起盐水桶随手一泼,原本已气息奄奄的死囚登时浑身颤栗,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嚷。

  他接连打了两个冷颤,下意识将头埋低,哪知转瞬之间,下颌已被承珺煜捏起,不得不再度抬头。

  承珺煜狰狞的目光比那死囚的惨叫更令他毛骨悚然,“你给朕听好了,朕最讨厌受人蒙骗,因此朕绝对会让你比这罪奴痛苦十倍、百倍,朕不仅会让你变得体无完肤,丑陋无比,还会命人在大庭广众对你施以宫刑,将你的子孙根丢去喂狗,再断你手足,去眼削耳灌哑药,将你做成人彘,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未料承珺煜竟如此灭绝人性,浑身抖个不停,两眼噙泪,悲愤无比,“卑、卑侍若含冤而死,定会化为厉鬼,夜夜伴于陛下榻前。”

  “好啊,你有本事尽管来找朕索命,朕

  等着!”承珺煜桀桀大笑,随后将他甩在地上,厉声喝令,“把他衣裳扒了再装进布袋,另外多找几只猫鼠,再取些喜鞭,待会儿好好热闹热闹。”

  孟晴被吓得舌头发短,“若、若将鞭炮丢进布袋,顾、顾公子只怕是真、真活不成了。”

  “啰嗦。”承珺煜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侍卫得令,如狼似虎朝阿玖扑去。

  阿玖在这一刻想到了死。

  然不等他咬舌,棉布已塞进了嘴巴。

  “放开我!放开我!”他含混不清的叫喊着、挣扎着,然沉重的刑具束缚着他的手脚,软筋散则令他无力反抗。

  眼瞅衣衫被撕得破烂不堪,他内心充满绝望。

  难不成这便是我这些年来杀人的报应?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或许是苍天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告,亦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就在侍卫扒他亵裤之时,殿门被砰的撞开,玹铮裹着风声冲到他身旁,三拳两脚打退了欺凌他的侍卫,并迅速脱下狐裘裹住了他。

  “你还好吗?伤哪儿了?”

  “卑、卑侍没事。”他甫一开口,泪水便不争气地滑落,随即软倒在玹铮怀里失声痛哭。

  承珺煜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怒无比,正欲发作,却不妨听到承桓真的声音,“不知铮丫头到底哪里得罪了陛下,竟被禁足关押,我想着一家子骨肉没有隔夜仇,所以便擅作主张领她来给陛下赔礼。”

  话音刚落,侍卫统领已跪于门槛之外,“陛下,大长郡君带着俪王主硬闯,卑职拦不住。”

  “行了,退下吧。”承珺煜屏退了侍卫统领,将目光移向承桓真,明知承桓真乃玹铮的挡箭牌,却碍着辈分不便发作,只咬牙嗤笑,“舅舅真是有心了。”

  “我都是为了陛下好,陛下千万别嫌我多事。”承桓真施礼告退,临走前不忘给玹铮递了个眼神。

  事已至此,承珺煜只好吩咐侍卫将死囚抬走,并让孟晴从外面关好殿门。

  玹铮先将阿玖护在身后,随即朝承珺煜伏拜,“臣阻挠御审,罪该万死,不敢奢望陛下宽恕,只求您能容臣说几句肺腑之言。”

  承珺煜面沉似水,语气格外冰冷,“讲!”

  玹铮挺起胸膛,朗声申辩,“窦泠的推断看似正确,实则却有悖常理。若要嫁祸金面狐,应将凶器放在殿内或丢在命案现场附近以便找寻,怎会带去偏远之处?就算带到偏远之处,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拿在手里,那样不是摆明让人察觉吗?再者,小渊与臣青梅竹马,自幼就对臣情深义重,绝不会陷臣于不义。他曾向马昕打探过消息,明知乐王府的人很快就会来接乐王妹,又如何会冒险动手,生怕参加喜宴的文武百官不能发现乐王妹遇害似的。”

  话到此处,见承珺煜仍毫无回应,膝行几步至承珺煜面前,愤懑地控诉道:“乐王妹遇害,无论凶手是谁,臣都难辞其咎,小渊若被定罪,臣更会背负污名,受尽戳指。事到如今,陛下难道看不出整件事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吗?设局之人杀害乐王妹,嫁祸小渊,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舆情,污蔑臣、摸黑臣,继而阻挠父君封后,阻挠臣修改玉牒。陛下虽已下旨不许参加喜宴之人讹言惑众,但臣敢跟您打赌,不到明早,关于臣指使宠侍杀害乐王妹的谣言定会传遍京城,而无数弹劾臣的奏本亦会堆放在安泰殿。陛下您已经失去了乐王妹,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着臣沦为下一个被屈杀的目标吗!”

  说到最后,玹铮激动地淌下清泪。

  承珺煜僵硬的面容终于有了松动,“你以为就你聪明,你都明白的道理朕会看不透?朕若真看不透,刚刚扔进布袋的就不是那个死囚,而是你心心念念的表弟了!”

  玹铮一个头磕在地上,“既如此,还请陛下放过小渊。”

  “不可以

  !”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刻意隐瞒,混淆视听,试图将朕愚弄于股掌!”承珺煜五味交杂、情难自持,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凄哀、激愤随着吼声彻底爆发,“朕除了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母亲!玹玳惨死,朕悲痛欲绝,如今唯一想做的、能做的就是找到真凶替她报仇雪恨,可偏偏这个顾渊鬼话连篇,朕问你,若易地而处,你难道不会动用严刑吗?朕知道你怪朕冷酷无情,怪朕不顾先帝的体面,不顾姨甥之间的情分,可顾渊难道就顾及了朕的体面,顾及作为外甥的身份了吗!诚如你所言,朕已经失去了玹玳,又如何忍心再失去你,朕严刑逼供不是为了要屈打成招构陷于你,只是为求得真相,只是为了不让玹玳死得不明不白,只是希望尽到身为母亲的责任而已!你别忘了,事到如今,顾渊唯有说出真相洗脱嫌弃,才能真正的保你无虞!”

  “陛下......”玹铮未料竟能从承珺煜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仰视着承珺煜泛红的眼尾,语塞了好久才抹去面上残泪,“您想要真相,臣何尝不想,不如这样,您将小渊交给臣,再给臣定个期限,臣保证查明案情找到真凶,告慰乐王妹的在天之灵。”

  承珺煜于殿内踱了两个来回,“你想要多久?”

  “长则十日,短则七天。”

  “不行。”承珺煜的口气不容置喙,“天下人都在眼巴巴地盯着,朕最多给你三日,倘若三日之内你不能破获此案,顾渊便会被定为真凶,届时朕不仅会让你休了他,还会将他...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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