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鸳梦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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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鸳梦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开嗓依旧是清婉圆转,充满了水磨风韵,只一句便抓人心魂。

  玹铮摘下帷帽丢给子衿,自己则怀抱双臂,饶有兴致地打量林绛心。

  林绛心的婀娜姿容宛若月下梨花,清冷中别具妖娆,戏台上红纱透影,灯火晃动,虽不及教坊司那日华丽绚烂,却映得他格外动人。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有如当日那般回身,但流波与玹铮相触之时,已再无半分紧张惶恐,反樱唇微启,一笑嫣然,顿令这裹着寒风的院落绽出浓浓春意。

  玹铮瞧得痴了,心中似有鹅毛在轻轻撩拨,因实在按捺不住,飞纵跃上戏台。

  恰逢他踩莲步,舞金扇,唱出最后一句,“朝飞暮卷,雨丝风片,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余音绕梁之际,他身躯微倾,顺势倒在玹铮怀里,然后回转香肩,摆水袖笼住玹铮脖颈,眼角眉梢露出低徊羞涩之情,像极了那身在梦中与柳娘子相见的杜丽郎,“娘子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玹铮揽着他腰身,眸光温情脉脉,“素闻公子淹通书史,擅作诗词,某于园中折取垂柳半枝,特来讨教。”

  他早有准备,朱唇轻启,微露瓠犀,“杨柳郁氤氲,金堤总翠氛。庭前花类雪,楼际叶如云。列宿分龙影,芳池写凤文。短箫何以奏,攀折为思卿。”

  当初赋诗两首都扫了玹铮的兴,此番特意重作了这首咏柳,不但暗喻了玹铮身份,更倾诉了自己的相思。

  玹铮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意,伏在他耳畔柔声细语,“你老实说,这两日可是想本王了?”见他赧笑,又握他柔荑走到台边,指着空中皎月用戏腔唱道:“总盼着做酥儿拌蜜胶粘定,不离须臾顷,不分影和形。”

  他惊讶于玹铮的字正腔圆,不禁有些发愣。

  玹铮小试身手后甚是得意,扯他衣袖继续念白,“你我前世姻缘今世定,不如趁此机会,乞赐盟约,以坚终始。”

  他想起此乃《长生殿》中密誓一折,曾在教习院学过,于是用戏词作答,“蒙吾主如此情浓,愿与你海誓山盟。”

  玹铮牵着他踩着锣鼓点儿转了半圈,仿明皇与杨君对拜,“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

  待最后那句唱完,他重回玹铮怀抱,颊晕娇红,媚眼流波,“有今夕之盟,奴死生守之矣。”

  这本是戏文中杨君之言,然此刻从他口中道出,却别有番肺腑之意。

  玹铮托起他下颌,凝视他翦瞳。

  他从来就不善伪装,以前眸中总带着畏怯与抗拒,而今已尽数换做难以掩饰的缱绻之情。

  玹铮暗自欢喜,当即又变回了牡丹亭中的柳娘子,“公子真真爱煞我也!”说罢将他打横抱起。

  他既有些惊慌,又有些害臊,“您、您要做什么?”

  玹铮声音不高,却透着暧昧,“这深更半夜的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与你紧相偎,慢厮连,逗个日下胭脂雨上鲜。”见他含娇带媚地将头埋进自己胸膛,哈哈一乐,然后稳稳跃下戏台,大步流星朝寝院而去。

  寝院内静悄悄的,玹铮踹开房门,三步两步便奔到葵花榻边,将他丢在上面。

  他心里虽也揣着隐隐的期待,却仍出于羞涩将玹铮往外推,“奴、奴才的行头还没换呢,别再硌疼了王主。”

  “不怕。”玹铮不许他乱动,先替他脱了绣靴,然后倚在他身旁,“绛心,你刚刚那首咏柳作的真好,本王也回赠你一首如何?”边寻思边将手探进他衣襟儿里,“柳想腰肢花想容,九华灯下唱吴侬。高唐襄王知何处,云雨迷离十二峰。”

  诗做完了,衣扣也已全部解开,露出他绣着并蒂莲的中单。

  他被诗里的隐义羞得双颊滚烫,“王主坏死了,作这样的艳词取笑奴才。”

  玹铮见他别开脸,笑着将他下巴扳正,“今晚是你先招惹本王的,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说完有些粗鲁地擒住他皓腕,交叠按过他头顶,然后俯身去含他朱唇。

  哪知还没碰到,就听背后传来声断喝,“大胆淫贼,还不快快放手!”

  玹铮一愣,回头观瞧,只见隔扇门边站着个仆役装扮的少年,正怒目圆睁,瞪视着自己。

  “你是这里伺候的奴才?”想来是庄上的侍从因不认得自己生了误会,玹铮懒得计较,只挥了挥手,“滚到外头去。”

  “凭什么叫我滚,该滚的人是你!”少年虽被玹铮的容貌与威势所震慑,可非但没退缩,反高举扫帚进了屋,“你瞧着人模狗样的,可不想竟这般下作!我告诉你,我可是练过功夫的,厉害着呢,你再不滚,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玹铮见少年明明还是个半大小子,却竟敢虚张声势吓唬自己,不禁十分好笑,“还真是大言不惭,好,那便给你个教训。”

  林绛心一把没拉住,玹铮已身形晃动,来至那少年近前,先打掉他手中的扫帚,随后扭住他胳膊,将他踢跪在地。“你服不服?”

  “我、我不服!”他尽管龇牙咧嘴,却满面倔强之色,“我、我刚刚是没有防备,你有本事就放开我,咱们重新比过!”

  “成,再给你一次机会。”玹铮放了他,并退后两步。

  他装模作样地伸胳膊踢腿,看似是在摆架势,实则是在不断拉开玹铮与床榻之间的距离。

  林绛心此刻已认出他便是自己从牙行救下的那个铜锁,正欲开口,却见玹铮偷偷朝自己摆了摆手。

  而铜锁并未留意到玹铮的举动,他深知自己不是玹铮对手,眼下满心盘算的都是怎样才能帮林绛心脱困。

  等拿定主意,他大叫着朝玹铮撞去。

  玹铮轻松避过,砰的揪住他后脖领子。

  他就势往地上一跪,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玹铮大腿,并高声嚷道:“大官人您别愣着了,快跑!快跑啊!”随后又不停地叫喊,“快来人啊,抓强盗!抓强盗!”

  玹铮没想到他竟跟自己耍起了无赖,很是哭笑不得,因嫌他吵闹,于是一掌下去,将他劈得翻了白眼儿。

  林绛心着急地跑了过来,“您、您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放心,他没事。”可巧子衿领着侍卫赶到,玹铮没好气地吩咐,“把这不长眼的东西关去柴房,别叫他胡说八道,还有,今晚若再有人闯进来,本王唯你是问!”

  子衿吓得缩脖儿,连声请罪,等侍卫将人抬出去,亲自送来桌席面儿,临走时还不忘将房门牢牢关好。

  因被搅了局,玹铮兴致缺缺,便坐在桌旁吃酒。

  林绛心卸妆梳洗完毕,坐在玹铮身旁替铜锁求情,“正所谓不知者不怪,那孩子也并非故意冒犯,还请王主多多包涵。”虽说被撞破情事有些尴尬,但见到有人肯为自己拼命,不感动那是假话。

  玹铮经过方才的试探,非但没生气,反十分认可,“那小子挺忠心的,以后可以收在身边多加栽培。”

  林绛心闻言眉开眼笑,“奴才就知王主宽宏大量,奴才替他谢谢王主。”说罢亲自给玹铮斟酒。

  玹铮品了两口,细细咂嘴,“这味道很特别,好像在哪儿尝过。”

  “您忘了?这是‘繁花似锦’,奴才当年敬献过的。”

  “哦,本王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特别难酿的酒,什么采早春第一株粉桃十六两,采初夏第一朵玉莲十六两,秋天好像是墨菊,冬日

  是金钱绿萼,剩下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搞不清楚。”

  林绛心抿嘴娇嗔,“可怜姚黄、魏紫身为花王、花后,竟在王主口中成了乱七八糟之物,奴才这里好有一比......”

  “比作何来?”

  林绛心促狭笑道:“好比是煮鹤焚琴,牛嚼牡丹。”

  “好啊,你竟敢骂本王是牛。看本王怎么收拾你!”玹铮一把扯过林绛心,搔他腋下。

  他边闪躲边央告,“王主息怒,且看在奴才把这酒从教坊司要出来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玹铮罢了手,将他抱坐在膝间,颇有几分难以置信,“这酒是你派人从教坊司要出来的?”

  他轻点螓首,“这酒是奴才费了好几年的心思酿的,自然舍不得留在教坊司。除了当初献给王主的那坛,余下的都埋在牡丹院桃树底下。奴才原本忘了这茬儿,大前天夜里忽然想起来,便叫子衿拿着王府令牌去找孙公公讨要。原本还怕他不肯,谁知他不仅没阻拦,还上赶着给挖出来了。奴才送了邹哥哥一坛,给淮安县君留了一坛,剩下的就全在这儿了。”

  玹铮听完这话,对他愈发刮目相看,“这才几天,竟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他吃不准玹铮的意思,“您、您不会怪奴才仗势欺人吧?”

  “怎么会?那孙氏以前没少欺负你,你挖几坛酒算什么,换做本王,非剥了他皮抽了他的筋。”

  “他、他的确心狠手毒,但奴才不想计较了,他毕竟是教坊司管事,表哥还得仰他鼻息过活,奴才若报复他,他回头拿表哥撒气,那岂非是奴才的罪过?”

  玹铮夹了箸糖醋鱼喂进他嘴里,“你放心,有风七护着,孙氏除非不想活了,否则绝不敢给你表哥气受。对了,你这回让子衿去教坊司,可给你表哥捎信儿了?”

  他笑着颔首,“捎了,表哥听说王主赏赐给奴才许多产业,既高兴又感激,托子衿给奴才带话,叫奴才莫要辜负王主。”

  玹铮端的财大气粗,“这些产业才哪儿到哪儿,不过是给你练手用的,等你学会了生财之道,本王再给你置办更好的。”

  “不、不用了,已经足够多了。”

  “还差得远呢!”玹铮的眼里满是憧憬,“你想想,等满满长大娶亲,你这个亲生爹爹总得有所表示吧?再者,咱们儿子还指望你给他攒嫁妆呢。”

  他的脸腾地红了,“您、您说什么呀,什么儿子?”

  “少跟本王装糊涂,难不成你从今往后都不生了?”玹铮拉着他眉飞色舞,“其实儿子好,儿子是爹的小棉袄,若有他陪着你,本王也就宽心了。”

  “您、您越讲越离谱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就没一撇,本王不是来了吗?今晚咱们不仅要写那一撇,还要把那一捺也写完。”

  玹铮说完,直接撂了筷子,抱着他上了床榻。

  因怕他勉强,又好整以暇地瞅着他,“绛心,本王来之前发过誓,今后定遵从你的心意,你若为难,一定要告诉本王,千万别委屈自己。”

  “奴、奴才不委屈。”他羞赧中夹杂着期待,主动去握玹铮的手,而这一握就再也不想丢开,“您说今夜不会再有人打扰咱们了吧?”

  “放心,本王已上了门栓,谁也进不来。”

  “那就好,奴才刚刚可臊死了。”他壮了壮胆子,环住玹铮脖颈,美目盼兮,百媚俱生,“奴才今晚会好好伺候王主。”

  “本王也会好好疼你。”之前做了两回柳下惠,玹铮憋得够呛,今夜终于能如愿以偿,自然卯足了力气。

  正所谓巫山云雨几时就,莫负襄王筑楚台。

  两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花容对面,香风蹿鼻,伏枕支腰,据床峻膝,足足大战至三

  更放歇。

  次日清早,玹铮辞别了林绛心返回军营。

  林绛心则命人将铜锁放出柴房。

  铜锁已知闯了大祸,跪在林绛心面前哭得可怜,“求大官人发发慈悲,我、我就是倒夜香、刷恭桶,也不想被卖去窑子。”

  “谁说要把你卖去窑子?”林绛心掏出绢帕给他拭泪,“王主已发话,往后就让你跟着我,你可愿意?”

  “真的假的?”他闻得玹铮身份后吓得魂儿都丢了,自以为在劫难逃,却未料竟一步登天,“奴才真能跟在您身边?”

  “骗你作甚?”林绛心伸手将他搀起,“你今后要好好当差,别辜负王主和我的期望。另外,王主让我给你改个名字,我想好了,打今儿起,你就叫允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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