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倒戈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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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倒戈

  当晚,林绛心做了个美梦,梦里与玹铮花前月下,宛若恩爱妻夫,就好像当年的林芝月与裘惠。

  相反,身处宫闱之中的杨千泰却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合眼。

  就在今夜掌灯之后,唐纾终于松口,将他传进寝殿。

  他已被拒绝多次,几乎望眼欲穿,此番终于如愿,迫不及待地跪在拔步床前做小伏低,“臣侍几日前言语不周冲撞了君上,深感愧悔,特来向君上请罪。”

  唐纾倚着引枕,喝了半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羹,待漱完口擦完手,屏退了左右,方垂下眼帘徐徐启口,“本君不会同你计较,不过你以后须谨言慎行,少做无谓的猜测,需知宫中并不是人人都像本君这般宽宏。”

  “是,臣侍知错了,但臣侍并非故意冒犯,实在是情非得已,臣侍自打小产,已不知喝了多少汤药,却始终未见起色,所以才觍颜来烦扰君上。”

  唐纾对他这番说辞并不买账,“你要调理身子应该去找太医,找本君来做什么?”

  他偷偷瞄了眼唐纾的小腹,缩在衣袖里的两手紧了又紧,“臣侍...臣侍听闻君上寻得了一个药方,对暖宫助孕有奇效,臣侍愿奉上黄金千两,还望君上......”

  “昭卿。”唐纾好笑地打断了他,“你这是从哪儿听到的无稽之谈?漫说本君压根儿没有你所谓的药方,即便有,那样宝贝似的东西也不可能拿来售卖。”

  “君上!”他膝行两步扒住拔步床,眸光中满是哀求,“您也曾小产过,定能明白臣侍的苦楚,还请您发发慈悲。”

  “慈悲?”唐纾毫不掩饰高高在上的傲慢与冷绝,“在这后宫之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慈悲,难道本君还要帮别人与自己争宠不成?”

  他直瞪瞪地望着唐纾,似乎很难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平日所熟识的那个温婉和善的淑君,然很快就错后半个身子,再度伏跪,“臣侍蒲柳之姿,绝不敢与君上争辉,更绝无其他非分之想,只盼在这寂寂深宫之中能有所依靠,不至于将来孤苦无依。”见唐纾沉默不语,又哀哀央告,“臣侍自打入宫便唯君上马首是瞻,还望君上看着素日的情分赏臣侍个再怀凤嗣的机会,求您了!”

  唐纾瞅他咚咚叩首,非但未被他打动,反露出厌烦之色,揉了两把太阳穴,撩开葡萄纹锦被腾地坐起,“你怎么这般死心眼儿,既已不中用了,就得认命。”

  他下俯的双肩猛地滞住,迷惘地抬起已微红的额头,“君、君上此言何意?什么叫做已不中用了?什么叫就得认命?”

  “你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装糊涂?”唐纾的面色阴沉且不耐,“难道和侍君没告诉你,你上次小产之后伤了宫体,这辈子都再难受孕。”

  “什么!”他像是挨了记闷棍,浑浑噩噩地张着嘴,好半天才颤抖着说道:“君、君上不肯售卖药方,也、也不必拿这等谎话来哄骗臣侍。”

  “你以为你是谁,本君犯得着哄你吗?”唐纾打量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被冲上岸堤垂死挣扎的鱼,“你不妨好好算算,自小产后陛下召过你几次?又留宿在你寝宫几回?你容貌虽不出众,但好歹也说得过去,且家世不凡,年轻又有才情,理应深得陛下宠爱,可却为何连素日最不招陛下待见的岳滟秋也比你侍寝的次数还多些?”

  见他哆嗦着嘴唇讲不出话,又继续挖苦,“陛下是时常赏赐你不假,但那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在可怜你。你宫体损伤之事早就不是秘密,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罢了。按理讲,和侍君故意瞒你,本君不该说破,但你偏要来招惹本君,就不能怪本君心狠。事到如今,你只能想开些,这有无子嗣乃前世福德,你没这造化能怪谁去?不如干脆就死了心,别再白费力气,老老实实守着你这个卿位才是正经。”

  说完高声唤进斐陌,指着他满脸嫌怨

  ,“赶紧领下去,以后不许他再来纠缠,看着他本君就心烦。”

  “是。”斐陌当即命内侍将他架出了寝殿。

  他被狠狠推出宫门,摔倒在青石砖地上。

  下晌刚飘过雨,地上的水渍还没干透,他石榴暗花儿的宫装污了大片,待被孟琦搀起,双膝火辣辣地疼。

  孟琦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尽管心里着急,却不敢在衍庆宫门口闹出动静,只得先将他扶回寝宫,从始至终都未曾惊动任何人。

  他像个牵线木偶似的任凭孟琦帮忙梳洗、更衣、上药,随后便躺在榻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帐顶。

  唐纾的威逼利诱仍不时在耳畔回旋,“昭卿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怎样才能在宫里活得长久,所以今晚过后,倘若宫中传出任何对本君不利的风言风语,本君绝不与你善罢甘休。当然,如果你识时务懂进退,念你与和侍君沾亲,本君会在皇贵君面前替你美言,说不定等封后大典结束,你还能再晋晋位分。”

  “不,我不稀罕晋位,我想要孩子,我只想要孩子!”他歇斯底里地砸着床榻,把孟琦吓了一跳。

  “君上您怎么了?您别这样!”孟琦丢开帐帘去抓他胳膊,却不料反被他推了个趔趄,撞翻了榻边的小几,连带茶盅摔得粉碎。

  因动静太大,外间的宫人贴着隔扇询问,“孟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孟琦打量他慌乱的神情,先嘘了一声,随后扯脖子嚷道:“没事!是我不小心砸了杯子,你不用进来,我自个儿收拾就行。”

  宫人不疑有他,很快便没了动静。

  孟琦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他时,见他赤脚站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坠,于是抢步抱住他,扶他回床榻坐好,“奴才知道君上今晚受委屈了,可您无论如何都得忍耐,否则惊动了和侍君,后果难料。”

  承珺煜有意在宫韶华的册封典礼后施恩六宫,和侍君还指望依靠唐纾跻身四君,即便知晓了他的委屈,也不会替他出头,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打压他。

  他如今对和侍君的敬爱也已荡然无存,又因憋屈得实在难捱,搂住孟琦脖子,清泪如潮水决堤,“淑君说我伤了宫体,这辈子再也不能怀嗣了。”

  “怎、怎么会?”孟琦满面震惊之色,紧接着连连摇头,“他、他肯定是骗您的,您千万别信。”

  “是、是和侍君亲口对他讲的,不会有假,和侍君早就清楚,却一直瞒着我。”他话到此处愈发凄哀,“当初小产之后,陛下晋我为卿,我还以为陛下是为弥补我的丧女之痛,不想却是可怜我再也不能生育了。”

  还记得作为最先承宠的秀侍,他收到母亲的来信,信中夸他是杨家的骄傲和依托,并对他寄予厚望,而今他竟再也不能诞育凤嗣,倘若将这消息传回杨家,还不知母亲会是何等的伤心失望。

  想到此处,他不禁又悲痛失声,“我、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竟要遭受如此报应!”

  “不,这不是君上的错!”孟琦替他难过的同时亦十分愤慨,“非是奴才挑唆,但奴才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当初您之所以小产,是受贤君所害,亦受卓侧君所累,凭什么他们都能有孩子承欢膝下,您却要承受这锥心之蚀。还有淑君,表面看着仁善,实则自私自利,冷酷无情,有他压着您,你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他听完这话,心中的悲伤尽数化作怨恨,手掌渐攥成拳,牙齿亦咬了起来,“你说的对,贤君害我,淑君羞辱我,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可、可他们位高权重,都有协理六宫之权,我又如何斗得过他们?”

  “其实您根本没必要亲自动手。”孟琦瞅了眼紧闭的门窗,然后向他献计,“贤君与淑君向来势同水火,依奴才之见,只要咱们将淑君怀胎的消息透露给贤君,相信接下来必有番热

  闹可瞧,且让他们去斗个你死我活,无论谁斗败了谁,您都能坐收渔利,最好他们能两败俱伤,那样您也就算是彻底报仇了。况且,若四君之位一下腾出来两个,您未必没有机会,奴才以为......”

  经孟琦怂恿劝诱,他渐渐拿定了主意。

  次日清早,他用脂粉堆砌出精致妆容,然后去给宫韶华侍疾,沿途好巧不巧遇到斐陌,非但没有闪躲,反热络地聊了两句,就好像昨晚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待进了麟趾殿,亲手伺候宫韶华服完药,便低眉顺目地守在偏殿抄录经文。而岳青莲同他打过招呼后,则回转景仁宫。

  宫韶华这回缠绵病榻,岳青莲除侍疾之外,被分派了不少其他差事,尽管繁忙,却掌握了诸多实权。

  正在盘算今日需要料理的宫务,不妨斜刺里跑出个身影,结结实实地撞在自己身上。

  “逸涵!”

  “顺、顺叔君......”四皇子承逸涵被追得慌不择路,未料竟遇到了岳青莲,顷刻间喜出望外,“见到您就好了,您要救我!”

  岳青莲抹去承逸涵眼角的泪痕,关切地询问,“出了什么事?”

  “我、我......”不等承逸涵作答,巧言已领着乳公、内侍等五六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顺叔君,他、他们是来抓我的,我怕,我好怕......”承逸涵边说边往岳青莲身后躲。

  巧言见势不妙,当即蹭蹭两步奔到岳青莲身边,趁岳青莲尚无防备,使劲儿拽住承逸涵的胳膊,将其拉到自己怀里。

  承逸涵惊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岳青莲未料巧言竟敢如此无礼,眉目间染满怒色,“大胆奴才,你眼中可还有尊卑上下,竟敢当着本君的面对四皇子动粗!”

  巧言将承逸涵交给乳公及内侍看管,随后不慌不忙地朝岳青莲屈膝,“顺卿殿下稍安勿躁,您是不晓得,四皇子顽劣,刚刚险些酿成大祸,贤君殿下震怒,命奴才等人带他回去严加管教。”

  此言一出,承逸涵顿显得十分心虚。

  岳青莲见状追问,“逸涵他究竟做了什么?”

  巧言不无埋怨地叹了口气,“四皇子实在毛躁,五皇女被他摔得不轻,幸好没有大碍。”说完又看向承逸涵,“皇子还是乖乖回去认错吧,莫让奴才们为难,也免得将顺卿殿下牵扯进来。”

  承逸涵纵不情愿,却没再吵闹,跟着巧言等人走了。

  秋池望着承逸涵的背影很是唏嘘,“按理讲既为一父所出,四皇子理应很疼爱五皇女才是,可为何总欺负她?”

  岳青莲明白其中缘由,却未解释,只吩咐道:“派人盯紧翊坤宫,特别是四皇子,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当日掌灯时分,贤君刚刚为五皇女祈福完毕,就见杨千泰领着孟琦款款而来。

  “给君上请安。”

  “原来是昭卿,你这是......?”

  “臣侍是来替皇贵君供奉佛经的,对了,听闻君上深谙佛法,臣侍正有疑惑之处,恳请君上赐教。”

  两人在静室内聊了半刻钟,随后贤君离开了钦安殿。

  回转翊坤宫的路上,巧言将其余内侍都远远地打发了,独自陪贤君说悄悄话,“昭卿与淑君的关系向来很好,如今这算什么意思?”

  贤君则见怪不怪,“后宫之中只有长久的利益,哪来长久的情分,据说昭卿近来很不得淑君待见,看来是真的。”

  巧言顾虑重重,“您就不怕这是淑君与昭卿联手设套子给咱们钻?”

  贤君沉吟片刻,“是不是圈套查一查就清楚了,本君如今最感兴趣的是,倘若淑君怀胎真的不足两月,那么在法源寺跟他苟且的奸妇是谁?”

  “您怀疑是谁?难道是唐姒?”

  “唐姒的确很有可能,不过......”贤君笑容阴冷,“区区太医没什么分量,换成俪王就不同了,谁让淑君跟皇贵君平日走得那样近,这等一石三鸟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翌日,就在贤君派人紧锣密鼓地查探唐纾之时,林绛心与邹竹瑾洒泪而别。

  子衿见林绛心有些闷闷不乐,便温言开解道:“邹大官人抛家舍业地来帮您打理庶务,如今庄子、店铺都已安排得井井有条,您再强留人家也没道理不是。况且王主今晚要过来,您还不赶紧准备。”

  他听完这话,很快便收拾好心情,脸上显出几分羞赧的红晕,“我、我让你帮我找的行头可备好了?”

  “早备好了,等吃完午饭,奴才就帮您扮上。”

  忙活了整整一下午,等到掌灯时分,玹铮由子衿引着来到第四进院落中的戏台前。

  帘幕徐徐拉开,林绛心披罗衣,缀明珠,牡丹金扇遮了半面,宛若当年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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