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芳心苦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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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芳心苦

  “这、这俩字儿念起来真好听,大官人就是有文采,比我娘可强多了。”允初欢欢喜喜地给林绛心磕头,心中更添了亲近之意。

  林绛心拉他起身,眼里带了两分兄长般的关爱,“去洗把脸,再换身干净衣裳,打今儿起,你一日三餐就在我院子里用。”

  “是,多谢大官人,奴才定好好当差,绝不辜负您的赏识。”他兴高采烈地随小幺退了下去。

  林绛心望着他单薄且稚嫩的背影,不禁想起了林允心,泪水渐渐湿了眼眶。

  与此同时,就在远隔千里的苏州城内,卓念颐将一把玉梳塞进林允心手里,“你不是总嚷嚷头疼吗?昨儿下衙路过银楼,见是个老物件儿,便买下来给你篦发用。”

  林允心见这玉梳温润剔透,便知价格不菲,于是不好意思地推拒,“这、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买都买了,难不成还退回去?”卓念颐说罢起身,戴上官帽,“市舶司今儿要召集各大商会议事,我得赶紧走了,兴许会回来晚些。”

  “卓、卓姐姐!”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把玉梳还给卓念颐,可追出去时已不见卓念颐踪影,只得又怏怏回屋。

  少倾,侍从莲香奉了药来,“公子趁热喝。”他接过一饮而尽,连眉毛都没皱。

  莲香拾掇好药碗,又献宝似的打开攒盒,“这里有天香枣、风雨梅、糖佛手、蜜金柑,全是大人命奴才给公子买的。”

  “卓姐姐有心了。”他随意捡了颗话梅丢进嘴里,含了半晌,直到莲香提醒,才想起把梅核给吐出来。

  莲香见他心不在焉,神情很是关切,“公子刚刚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下意识抿紧樱唇,虽说莲香是卓念颐来苏州赴任后特意给自己采买的小幺,机灵能干,伺候得又尽心,但自己并不想将心事说与莲香知晓。

  好在莲香极有眼色,并未刨根问底,只是叮嘱道:“大人说您还没好利索,不能在廊下久站,更不能出去吹风,您若觉得闷,可以弹弹琴、喂喂鱼,再看看坊间新出的画本子。”说完端了托盘要走,却一眼瞅见掉在宝蓝绸缎坐垫上的玉梳,“咦,这不是大人送您的礼物吗?可不能乱丢,免得摔坏了,要不奴才替您收起来?”

  “也好。”他反正没打算用,拾起玉梳交给莲香,“就放锦盒里吧,然后收进柜子里去。”

  莲香听完这话,误以为他是接受了卓念颐的心意,于是殷勤笑问,“那要不要奴才再替您给大人送副锦帕?”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送卓姐姐锦帕作甚?”

  “敢情您不晓得啊?”莲香瞅他纳闷,细细与他解释,“在我们同里,若有姑娘瞧上谁家的小郎,便会送去把玉梳,以表结发同心之意,小郎若应允,收下玉梳后便会回赠锦帕,然后姑娘就会去小郎家提亲。”

  “原、原来是这样。”他方才就觉得卓念颐的表情有些古怪,未料竟是别有深意,闷头憋了半晌,顶着绯红的面颊吩咐道:“你把这玉梳收好,等大人下衙,便替我还给她。”

  “啊?”莲香只当听错了,“公子您开什么玩笑。”

  他一跺脚,“谁同你开玩笑!”

  莲香这才发觉他是认真的,忙不迭帮卓念颐说项,“您不会真要拒绝大人吧?她对您可是实心实意,奴才敢打包票,满苏州城都未必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妻主......”

  “我、我明白,但我没这个福分。”见莲香巴巴地望着自己,他眼窝里含了泪,却倔强得不肯落下来,起身直奔里间,“我累了,要睡会儿,你不要进来打扰,午饭也不必喊我。”

  “公子......”玉品蓝绫子棉门帘儿滑下,掩住了他的身躯,却掩不住他浓浓的凄哀。莲香紧了紧手里

  的玉梳,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替他感伤,还是在替卓念颐惋惜。

  卓念颐回府时已近定更,见莲香在书房外等着自己,还以为是林允心伤势反复,然看到被送还的玉梳,立马就明白了。

  “大人,公子今天心事重重的,午饭、晚饭都没怎么用,奴才劝不动,要不您亲自去瞧瞧?”

  “好。”卓念颐换下官服,又洗去了满脸酒气,来至林允心卧寝外叩门,“允、允心你睡了吗?”

  “还没。”他打开槅扇将卓念颐让进屋,“我一直在等你,有些话我们还是讲清楚比较好。”

  说完引卓念颐到红木雕花西湖景的罗汉床边落座,正欲开口,不想却被卓念颐抢了先,“允心,我的心意你在凤都时应该就已知晓,送你玉梳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儿戏,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会竭尽所能的爱护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卓、卓姐姐......”他酝酿了整日拒绝的话,如今全都堵在喉咙里,眼泪不争气地扑扑簌簌,身躯亦颤个不停。

  卓念颐走到他面前,按住他肩膀,“你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了,回头择吉日先行个纳侍之礼。”见他垂头落泪并不表态,又拉住他柔荑恳言,“要你暂时做侍夫,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已同母亲商议过,除你之外,这辈子绝不再另娶他人,等到林家平反那日,我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进门,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

  他闻言抬起螓首,难以置信地望着卓念颐,好半晌后才讷讷作声,“我、我不配你这般相待。”

  “说什么呢。”卓念颐轻柔地抹去他腮畔的珠泪,眸光中虽带着嗔责,但更多的是鼓励与期许,“我所认识的林允心如松如梅,可绝非妄自菲薄之人。”

  “我、我这不是在妄自菲薄。”他抓住卓念颐的胳膊,神情复杂且纠结,“我乃逃奴,如果嫁给你,不但会连累你,还会连累整个卓家。”

  卓念颐语气笃定,“你放心,教坊司那场大火天衣无缝,知晓内情的绝对都是可靠之人,不会出卖你的。”

  “话虽如此,但我身上的奴印还在,这辈子恐怕都去不掉了,娶了我就像头上悬了把刀,我不能让你、让卓家担负抄家灭族的风险。再者,你说除我之外,今生再不另娶他人,这、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允心,我喜欢你,打第一眼见到你就萌生爱意,我虽不是什么贤达英杰,但既敢承诺,就绝不会反悔。”

  “卓姐姐,我感激你的深情厚意,但、但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卓念颐越是剖心剖肺,他就越是自惭形秽,“我如今什么样子你当真不清楚吗?”

  说完咬了咬牙,也顾不得羞臊,刺啦一声扯开衣襟,露出布满伤痕的身躯,“卓姐姐,我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倘若这副身子还能见人,漫说是侍夫,便是叫我当个没名没分的奴宠我也乐意。可我现在的模样连自己看着都怕,如何能与你洞房?更别提让你守我十年、二十年,我不能毁你一辈子啊!”

  “允心!”卓念颐连忙裹紧他衣裳,眼泪也随之而下,“我爱重的是你的性情、你的品格,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乎。”

  “可我在乎!”泪珠大颗大颗地顺着他面颊掉落,“常言道女才郎貌,我已是败柳残花,不堪攀折,若嫁给你,真的会害你一生。你值得更好的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不该受我拖累,与其让我终日活在亏欠、愧悔之中,倒不如立时死了干净!”

  话音未落,他猛地推开卓念颐,决然地朝花架狠狠撞去。

  卓念颐大惊失色,忙将他扯回怀里并紧紧搂住,声音都打了颤,“允、允心你千万别犯傻,我错了,我不该送你玉梳,更、更不该提什么婚事,没得惹你难过。这样,咱们什么都不说了,先治伤,先把疤痕去

  掉。”

  “没用的,已然换了几个大夫,都说没法子了。”

  “不会的,你哥哥当初受过锡龙缠身之刑,比你严重十倍,不也康复了吗?”

  “他、他那是用了天涯宗的至宝优昙花,如今怕是寻不到了。”

  “寻得到,肯定寻得到,你相信我,我明儿就派人去各地寻找,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帮你找回来!”

  当晚,卓念颐哄睡了林允心后,自己却难以成眠,当即便给卓之杭写信,请她帮忙寻找优昙花。

  而身处军帐之内的玹铮,此刻亦拿着孤鸾的书信观瞧。

  自打离开凤都,孤鸾已来了七、八封信,但每封的内容都很简短。

  这封也不例外,除了提到已护送凌陌晓抵达天涯宗并拜祭了白檀之外,余下就只剩驰念二字。

  孤鸾素来深沉,能说出驰念二字已十分不易。

  玹铮翻来覆去摩挲着信笺,眼前渐渐浮现出孤鸾清丽的容颜,心中盈满了挂念。

  月色洒满万蝶坪时,孤鸾叩响了凌秋漪的房门,“师傅,师傅!”

  房内静了许久,才传出凌秋漪略带疲倦的声音,“是小鸾啊,进来吧。”

  孤鸾推开隔扇,边往里走边四处寻摸,“方才隐约听到些动静,还以为是您和宗里长老在议事?”

  “除我之外,这里没有旁人。”凌秋漪放下手里的金簪,起身离开书案,走到六角桌前,神情略显尴尬,“为师刚刚在翻捡你师丈的旧物,想起你师丈,便自言自语了几句,让你见笑了。”

  “师傅哪里话?虽说已经二十多年,但您对师丈仍念念不忘,这份深情令弟子感佩不已。”孤鸾放下手里的托盘,亲手搀凌秋漪落座并温言劝慰,“不过您真得要往开处想才行,这段日子您为师丈修坟祭扫,请高僧超度,眼瞅着又累瘦了,弟子特意熬了鸡汤给您补补。”

  凌秋漪低头闻了闻,“还挺香的。”随后尝了两口,“嗯,好喝,果然有了妻主就是不一样,以前师傅就没这口福。”

  孤鸾露出内疚之色,“是弟子不好,没能跟在您身边服侍。”

  “傻孩子,师傅把你养大又不是为了使唤你,你虽嫁了人,但心里还惦记着师傅,惦记着天涯宗,这就足够了。还有,这次多亏你把阿晓送回来,否则她不定还要在外面闯多少祸。”

  “您、您就别怪师姐了,被她打伤的那些人不是地痞恶霸就是江湖败类,她也算是为民除害。”

  “什么为民除害,她那是心里憋屈,找人泄愤。”凌秋漪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又担忧地问,“依你之见,俪王会不会因为林绛心而记恨她?”

  孤鸾摇头,“您尽管宽心,王主若记恨师姐,也不会让我沿途护送,更不会给我令牌,让我调动重明卫帮师姐善后。”

  “俪王倒很豁达,这样便好,师傅真怕你夹在中间难以做人。回头你替为师给俪王陪个不是,也道个谢。”

  “好。”孤鸾将鸡汤朝凌秋漪跟前推了推,有些欲言又止。

  凌秋漪喝完鸡汤,笑着抹了抹嘴,“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师徒之间难道还要藏着掖着?”

  “弟、弟子是想问问关于师丈的事,当初天工阁主明媚对弟子讲了许多师傅与师丈的坏话......”孤鸾虽不信明媚所言,但到底心结难解,“师丈真是天工阁圣郎?”

  “没错。”凌秋漪非但没有否认,反如实相告,“当初为师受明媚相邀去天工阁做客,与你师丈一见钟情,后来天工阁发生叛乱,我便趁机将你师丈带了出来。”

  孤鸾蹙眉沉吟,“您说的天工阁叛乱是怎么回事?”

  “为师也不大清楚,似乎是前任阁主遭遇行刺生死不明,至于什么人做的就不晓得了。”她说着又拉起孤鸾的

  手,眉目很是关切,“听阿晓说你中毒后被明媚掳去了帝龙城,可是真的?”

  “并不算被掳去的,应该算是被骗去的,原准备去开眼界,谁知却被关在个溶洞改建的院落中寸步难行。”

  “明媚有没有伤害你?”

  “那到不曾,除了限制自由,其余都没亏待。”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挟持了天工阁弟子,逼他们带路。”

  “你可还记得进出路径以及被囚禁的地方?”

  孤鸾无奈地苦笑,“师傅您不晓得,里面洞连着洞,河连着河,九曲十八弯,根本分不清方向,弟子再好的记性也不顶用。”

  凌秋漪仔细打量孤鸾,见其不似撒谎,暗暗松了口气,表面却不动声色,“记不住也没什么,那地方藏污纳垢,本就不是咱们正义之士该去的地方。如今明媚与俪王应该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不会再针对你了。”

  说完又起身在屋内踱步,口吻唏嘘,“俪王为救你不惜独闯隐月阁,可见对你有情有义,看来为师当初将你母亲的遗命如实相告并没有做错,你之前还曾怀疑俪王身世,现如今已得到证实了吧?”

  孤鸾见凌秋漪目光扫来,下意识就要承认,却不料门口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惊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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