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顶撞_揽阙Ⅱ
好书小说网 > 揽阙Ⅱ > 第四百六十七章、顶撞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四百六十七章、顶撞

  灵韵毕竟练过拳脚,虽未施展内劲,但力量极大,煽得内侍扑通跌倒。

  周遭的宫人都被吓懵了,连带更衣回返的岳青莲,亦驻足在廊下的双交四椀菱花窗旁,满脸的难以置信。

  内侍趴伏在地,失声嚎啕。

  众君卿听到殿外有吵闹之音,皆纷纷侧目。

  宫韶华正要派人查问,就见丹朱匆忙而来,“启禀君上,刚刚青桑奉汤时不慎冲撞了俪王主。”

  “怎的如此毛躁。”宫韶华并未多加责备,而是关切地追问,“俪王烫着没有?”

  “汤是温的,俪王主未曾烫伤,只是污了鸾袍。”

  “那就好。”宫韶华当众松了口气,“让俪王先去更衣再来请安。”

  “是。”丹朱虽领命,却踟蹰着不走。

  宫韶华面容微沉,“还有何事?”

  丹朱瞅着满殿君卿欲言又止。

  便在此刻,灵韵的斥骂清晰地传入明堂,“无心之失?我呸!你这狗奴才分明就是故意的,当大家伙儿都眼瞎吗?”

  宫韶华拧着眉毛诘问,“这是谁在大呼小叫?”

  丹朱闷头回奏,“是、是俪王主新纳的韵公子。”

  此言一出口,众君卿登时哗然。芷贵人撂下六安茶,唇角勾着讥笑,“这漠北的民风当真彪悍,知道的是这位钟离公子在教训奴才,不知道的还以为泼夫骂街呢。”

  三皇子的生父郭氏对五皇子的生父高氏道:“去年侍选时,咱们可都是见过武成王孙的,多么端庄守礼的一个人。这钟离韵既是他弟弟,也该很有教养才对,别是有什么误会吧。”

  高氏尚未表态,芷贵人已抢着搭腔,“能有什么误会?你们真当这钟离韵是武成王的亲孙儿?他长于小门小户,不过是占了姓氏的便宜罢了,若非武成王孙身患隐疾,他哪有机会被选中成为陪嫁媵侍,依我看,他这是一朝得意便忘乎所以,只可惜穿上凤袍也不像太女,亏得皇贵君刚刚还说要替他讨封,可他也配?”

  “行了。”和侍君乔氏素来敦厚,见不得芷贵人火上浇油,于是出言喝止,随后居中调停道:“皇贵君切勿动怒,钟离公子到底年轻,许是满心都扑在俪王身上,才会一时失了分寸,不如派人出去劝导劝导。”

  “和侍君所言甚是。”宫韶华心中冷嗤,面上却雍容大度,“司瑶,你亲自去。”

  “是。”司瑶稳步出了楠木雕万字锦隔扇,瞅见犯错的青桑正跪在玹铮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哭,于是下台阶施礼,“王主息怒,今日前来的君卿众多,这奴才定是忙晕了头才会不慎冲撞,您大人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

  言罢又吩咐青桑,“还不赶紧给俪王主磕头赔罪。”

  青桑受灵韵所迫,早就磕了不知多少个头,此番再度将砖地叩得咚咚作响,“奴才实在不是有意冒犯,还求王主宽恕。”

  众目睽睽,玹铮自然得给司瑶面子,“罢了,烦劳瑶叔回禀父君,就说本王先去偏殿换套衣裳再......”

  “王主!”灵韵不等玹铮把话讲完已愤然插嘴,“您岂能就这样饶了这狗奴才?”

  司瑶将目光移向灵韵,见灵韵身穿朱红团花鲛文万金锦宫装,容色艳丽,眉目间满是骄横,不禁登时联想起当年的杜氏,心底厌恶得紧,表面却不动声色,“想必这位便是韵公子吧?”

  “不错,我正是钟离韵,你是又哪位?”

  “奴才司瑶,乃是这麟趾殿总管。”司瑶说着朝灵韵万福,“还未恭贺韵公子新婚之喜。”

  “总管不必客气。”灵韵嘴上虽这样讲,但不仅没还礼,反倨傲地端着架子,“听闻总管是皇贵君身边最为倚重之人,想必对宫中规矩极为熟稔,我今初来乍到,有一事不明,想

  当面讨教。”

  “公子请讲。”“素闻宫规森严,敢问内侍冲撞王驾该受何责罚?”

  “韵公子......”见灵韵咄咄逼人,司瑶本能地将战战兢兢的青桑护在身后,“青桑犯错的确该罚,但王主宽宏,已不予追究,你又何必不依不饶?”

  灵韵振振有词,“总管所言差矣,我身为王主宠侍,自当以王主为先,如何能眼见王主遭受冒犯而无动于衷?”

  司瑶揶揄淡笑,“公子若真以王主为先,就该尽快陪王主更换鸾服,如今天气转凉,此处又是风口,若再耽搁下去以致王主受了风寒,你这宠侍公子恐难辞其咎。”

  “你......”灵韵被堵得语塞,羞恼地找玹铮评理,“王主您瞧司总管他......”

  “好了好了。”玹铮拍了拍灵韵柔荑,“本王何等身份,若与个奴才计较,反倒徒增笑柄。走,陪本王去偏殿更衣。”

  灵韵见玹铮发话,虽不情愿,但到底未再争执,只是临走前狠狠剜了眼司瑶,显得极不服气。

  司瑶则不徐不疾地返回殿内向宫韶华复命。

  少倾,丹朱凑到司瑶身侧耳语了两句。

  司瑶瞅见宫韶华垂询的眸光,便点头示意。

  宫韶华心中有了底,待与和侍君闲聊几句后,就见玹铮携灵韵翩翩而来。

  “儿臣给父君请安,祝父君长乐无极。”一对新人于案前行了四叩大礼。

  宫韶华赏了表礼,笑着命丹朱搀扶玹铮。

  灵韵刚想跟随平身,就听司瑶喊喝,“钟离氏听训。”

  发觉几乎所有目光都集于己身,灵韵只得重新跪好。

  宫韶华正襟危坐,神情端肃,“钟离韵,你既已入侍王府,本君便有责任提点你几句。德言容功乃男子之大节,你出身名门,当清闲贞顺,动静有耻,明尊卑,懂敬慎,绝不可恃宠生娇,亦不可恣意妄为,否则即便俪王舍不得处罚你,本君也绝不姑息,你可听清楚了?”

  灵韵在看清宫韶华的刹那,头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邱灵沄的影子,然很快便稳住心绪,做出挨了下马威后的可怜模样,怯怯地答了声是。

  司瑶见灵韵故作矫情,心中恼恨,于是朗声训斥,“请韵公子注意在皇贵君面前的仪态,皇贵君教导你是为你好,你怎么还反倒委屈上了?”

  “臣、臣侍不敢。”灵韵抬头的瞬间露出不忿神色,然很快又低垂螓首,“皇贵君的教诲臣侍定当谨记于心。”

  司瑶不等宫韶华发话,已再度诘责,“臣侍二字只有亲王正君、侧君觐见时方能使用,漫说韵公子你如今还只是宠侍,即便将来有幸晋为庶君,也依旧只能在皇贵君面前自称卑侍。”

  “多、多谢总管提醒。”灵韵嘴上感谢,神情却无比羞恼,忍不住向司瑶送了记眼刀,“卑侍不知还有这个规矩,恳请皇贵君恕罪。”

  宫韶华并不责备灵韵,而是数落赵公公,“亏本君对你信任有加,将钟离氏全权交托于你,可你竟连这最起码的规矩都没跟他讲清楚,你如何对得起本君,又如何对得起武成王?”

  “老奴冤枉!”赵公公三步并作两步至席前跪倒,“君上明察,老奴自领受懿旨,从不敢有半分懈怠,每条规矩都反复提点,但、但韵公子骄纵任性,从不肯将老奴的劝诫放在心上。”

  “你胡说!”灵韵指着赵公公刚要抢白,却已被宫韶华打断。

  “钟离韵,你出身名门,无需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那样有失你身份。”当着阖宫君卿,宫韶华威势赫赫,不止灵韵,其余人等亦都低头屏息。

  殿内一时如漏夜般沉寂。

  片刻后,还是宫韶华主动打破了这凝重气氛,“钟离韵,无论你先前如何荒唐,本君都懒得

  计较,今日你初次入宫,本君备了份赏赐给你,望你好自为之。”

  “卑、卑侍叩谢皇贵君恩典。”灵韵本想与赵公公吵个昏天黑地,好趁机激怒宫韶华,岂料情势却背道而驰,不免暗暗叫苦,然等接过内侍递来的托盘并掀开红绸后,又瞬间窃喜不已。

  原来托盘里头盛得并非珠宝首饰,而是本《男诫》。

  宫韶华原想借赏赐之机给灵韵个教训,却不料反中了灵韵下怀。

  灵韵默念了声天助我也,然后故意扬起玉面、瞪起杏眸,像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愤愤难平,“皇贵君您这是何意?”

  众君卿见灵韵竟敢公然质问宫韶华,皆变貌失色,而有眼尖者瞅见那本《男诫》,又险些偷笑出声。

  宫韶华好整以暇地睨着灵韵,“你出身武成王府,寻常俗物定瞧不上眼,本君赐你这闺中典范,是希望你日后能修身养性,更好的侍奉俪王,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本君的期望。”

  灵韵胸膛起伏,满脸委屈,“皇贵君不必拿这话堵卑侍的嘴,说来说去,您不就是嫌卑侍不守规矩吗?”

  “诶,这只是你以小人之心度本君之腹罢了。”宫韶华端起青花瓷杯,抿了口六安瓜片,随后打量灵韵那张比杜氏还要妖艳的容颜,眼中射出点点寒芒,“不过这些年从没有世家公子敢对本君如此无礼,看来你的确有必要熟读《男诫》,免得今后再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

  “卑侍怎么就丢人现眼了?难道只许司总管故意偏袒冲撞王主的奴才,就不许卑侍站出来主持公道?”

  玹铮见灵韵将话茬儿又绕回到自己身上,不便再置若罔闻,于是装模作样地嗔责灵韵,“怎么跟父君讲话呢?真是太放肆了,还不赶紧向父君请罪。”

  灵韵梗着脖子,红着眼眶,“卑侍不敢在皇贵君跟前放肆,只、只是心里憋屈,有些话不吐不快。”

  玹铮再次呵斥,“你给本王住口!”

  宫韶华却冷哼,“且让他讲下去。”

  “父君......”

  “本君说了,让他讲!”宫韶华啪的叩响茶盖儿,惊得玹铮再不敢多言。

  灵韵先瞅了眼玹铮,然后不甘示弱地看向宫韶华,“卑侍并未无理取闹,刚刚那奴才响晴白日便往王主怀里扎,分明是居心叵测。依卑侍看,他就是仗着自己有两分容貌便生了妄念,企图用这种手段博王主垂怜,像他这种下贱胚子即便不赶出麟趾殿,也该严加责罚,偏司总管轻描淡写几句话就逼得王主息事宁人,这不是偏袒又是什么?”

  宫韶华摇头嗤笑,“你想多了,青桑素来老实本分,今日只是无心之失,并不似你口中这般不堪。”“皇贵君说他无心便是无心吧,可卑侍以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只要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否则人人都以无心为托词,这宫中规矩岂不成了摆设?皇贵君可是陛下钦定的君后人选,难不成将来治理后宫也这般心慈手软,那又如何服众?”

  灵韵这话端的冠冕堂皇,竟令宫韶华难以反驳。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君卿们皆不敢造次,只眼巴巴瞅着和侍君。

  因唐纾与贤君皆称病未到,今日在座的君卿之中属和侍君位分最高,此刻只好硬着头皮打圆场,“皇、皇贵君......”

  宫韶华未容和侍君把话讲完,只盯着灵韵冷笑,“看来今日本君若不处置青桑,你定然不服,也罢,就处青桑二十刑杖。”说完又吩咐灵韵,“你去监刑吧,免得待会儿打轻了,又怀疑是掌刑内侍徇私。”

  玹铮见灵韵当真起身往殿外走,忙不迭拉扯,“站住,不许去!”

  “让他去。”宫韶华命丹朱领走灵韵,随后吩咐玹铮,“前几日你外祖派人送来幅吴道子的《双林图》,你去后殿帮本

  君辨辨真伪。”

  玹铮很清楚宫韶华这是变着法儿支开自己,于是抱腕拱手,“父君,阿韵的性情是骄纵些,儿臣带回去后定严加管束,还请您......”

  宫韶华挂着淡然的笑意,“本君在跟你讲吴道子,你提钟离氏做什么?难不成他也懂丹青?”

  “不,他、他不懂。”

  “既如此,你自个儿去吧,这里都是后宫君卿,你留下来也不方便。”

  “是,儿臣告退。”就在玹铮前往后殿之际,青桑已被绑上刑凳。

  很快,二十杖完毕。

  掌刑内侍将已昏死过去的青桑被拖进明堂,灵韵亦跟了进来,“皇贵君果然赏罚分明,卑侍佩服。”

  宫韶华先命人将青桑抬走医治,随后背靠透雕麒麟座椅,吹了吹热茶的氤氲,“钟离韵,你给本君跪下。”

  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灵韵刚刚进殿时未瞧到玹铮,便知宫韶华准备发难,此刻并不惧怕,但却装得十分惊惶无措。

  司瑶见灵韵杵在原地不动,便给赵公公递眼色。

  赵公公紧走几步至灵韵身后,猛一抬脚,将灵韵踹跪在地。

  灵韵的双膝重重磕在琉璃金砖之上,疼得花容扭曲,尚未爬起,已被掌刑侍从死死按住肩膀挣扎不得,“你、你们凭什么抓我?王、王主去哪儿了?我要见王主,我要见王主!”“哼,你犯了不可饶恕之大罪,竟还有脸嚷着见俪王主。”司瑶走到灵韵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

  他明知司瑶所指,却连连摇头,“你冤枉我!就因我刚刚告你偏私,你便冤枉我!”

  “冤枉你?”司瑶怒目切齿,“钟离韵,尔身为宠侍,不好好侍奉俪王殿下,反于洞房之夜将其抓伤,你可知该当何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haoshu7.com。好书小说网手机版:https://m.haoshu7.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