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瞒天过海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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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瞒天过海

  很快,苏珂领着莲蓬与知烟进喜房见礼,“恭贺王主大喜。”

  玹铮先淡淡地扫了眼莲蓬捧的合卺酒,随后看向知烟,尽管心中冷嗤,面上却和颜悦色,“这一整日辛苦你了。”

  “王主您怎么还跟奴才客套?”知烟满脸堆笑,极尽谄媚,“奴才能有机会来参加您纳侍之礼,那可是羡煞旁人,以后您若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奴才乐意为你效劳。”

  因宫韶华封后在即,玹铮在安泰殿众内侍眼中即将成为下任太女,因此人人都上赶着巴结。

  玹铮虽对知烟鄙夷得紧,但却未显露半分,反转头嗔责苏珂,“知烟乃御前近侍,怎不妥帖照料,反喊他过来使唤?”

  苏珂尚未解释,知烟已抢先开口,“王主切莫错怪苏侧君,是奴才想目睹新郎官儿的芳容,所以才腆着脸跟来的。”

  说完朝喜榻走了两步,边打量灵韵边啧啧道:“钟离公子当真好样貌,瞧着跟那初夏时节的芍药花儿似的,再瞅这通身的气派,哪像旁门小户家的儿郎,若说是武成王主的嫡孙也使得。”

  灵韵如何听不懂知烟的明褒实贬,于是眉梢轻挑,朱唇微勾,露出骄矜之态,“我以前什么出身并不打紧,自我入钟离氏族谱的那日起,便是王祖如假包换的孙儿、王孙的亲兄弟,中使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知烟本想当苏珂的面给灵韵个下马威,哪知首轮回合便败下阵来,满脸尽是讪讪之色,“钟离公子所言甚是,恕奴才笨嘴拙舌讲错了话,但奴才可以发誓,绝没挤兑您的意思,您千万别多心。”

  灵韵掸了掸海棠红压金堆绣嫁衣,凛着眼尾扫了胭脂的明眸,似笑非笑,“若是我偏要多心呢?”

  知烟未料灵韵竟枉顾大家闺秀的教养得势不饶人,双颊顿涨如猪肝,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珂见状,清嗽一声打圆场道:“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中使毕竟来自安泰殿,韵公子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灵韵捋着麒麟花冠的珍珠穗子,歪着螓首,挑着眉梢儿,“苏侧君这是在提醒我,打狗也得看主人是吗?”

  话音未落,莲蓬险些笑出声,而知烟则银牙咬碎,双瞳几乎喷火。

  想自己身为御前内侍,即便后宫君卿、六部朝臣见了也会客客气气,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因愤恨难平,故向灵韵投去怨怼的目光,直到被苏珂扯了一把,才意识到失态,赶紧收敛情绪低眉垂首。

  然喜房内的气氛依旧尴尬。

  玹铮明白此刻需得自己出马,于是先瞅了瞅苏珂,后又看了看知烟,翘起二郎腿,抖了抖织金喜服的衣摆,盯着灵韵面色微沉,“你可是武成王府的公子,岂能如此无状?”见灵韵闷头坐着不吭气,又喝道:“站起来!”

  “王主......”

  “本王让你起来,你聋了不成?”玹铮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脸上亦显出愠怒之色,毫不留情地数落道:“苏侧君不仅位分比你高,还掌管王府中馈,你明明瞧见他进屋,非但没请安,反坐着争持,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体统?还有,谁允许你当着本王挟枪带棒的,什么叫打狗还得看主人,知道的当你口无遮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仗着武成王府便存心辱骂御前内侍,万一有人穿凿附会指责你不敬圣躬,看你上哪儿哭去!”

  灵韵听完这话,登时诚惶诚恐地撩袍跪倒,“王主明鉴,我是拿苏侧君当自己人,才跟他开了句玩笑,绝没辱骂近侍、不敬陛下的意思。”说完又扭头央告苏珂,“苏侧君,我并非故意怠慢于您,还请您不要误会。”

  苏珂举止端庄,神色温厚,“你放心,本君不会怪你的。”

  玹铮先夸苏珂大度,随后看向知烟,“阿韵胸无城府又心直口快,或许言语不周,但绝无恶意。”

  知烟虽心里抱怨,但如何敢不给玹铮面子,只得假作宽宏,“奴才也相信钟离公子只是一时失言,且并无不敬圣躬之心。”

  玹铮对知烟的识趣儿很是满意,示意苏珂将灵韵扶起,又肃声叮嘱,“误会既已释然,你等便不许相互记恨,更不许生口舌是非,若有半句闲言碎语传了出去,本王只与你等算账。”

  灵韵、苏珂接连称是,知烟因被玹铮的威势所迫,暗暗打消了到承珺煜面前给灵韵添油加醋的念头。

  苏珂趁知烟暗自盘算的工夫,与玹铮交递了眼色,然后拉着灵韵继续做戏,“自打咱们结识,本君就拿你当兄弟,从今往后,咱们更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本君不才,蒙陛下赏识打理王府庶务,往后你吃穿上若有什么需要,又或是小幺仆役们不称心,只管打发人去星阑阁,万不要与本君客气。”

  “我不会见外的,以后少不得烦劳君上。”灵韵见知烟再度瞄向自己,故作不耐地甩开苏珂,重新挨着玹铮坐下,眉目间涌起春花般的娇色,“王主您刚刚吓死我了,您都不如君上疼我。”

  “你还敢埋怨本王?明明是你犯错在先......”玹铮盯着灵韵明艳的容貌、委屈的神情,渐渐流露出不忍之色,随后收回了责备之辞,改换成怜惜的语气,“怎么,真吓着了?”

  “嗯。”灵韵使劲儿往玹铮怀里钻,“人家从没见过您发这么大火,到现在还手脚发软,心扑通扑通乱跳呢。”

  玹铮嗤笑,“就你那混不吝的性情,至于被吓成这样?”嘴上虽如此讲,但众目睽睽却还是揽住灵韵并温言宽抚,“要不本王给你揉揉心口吧?”

  灵韵望着玹铮,媚眼如丝,“我就知道王主还是喜欢我的。”说完主动在玹铮唇边啄了一口,引得玹铮哈哈大笑。

  知烟瞧在眼里,羞臊之余,肺都快气炸了。

  心说这钟离韵实在狐媚,才挨了训斥,便施展手段博怜邀宠,杀苏珂与自己一个回马枪,当真是个妖孽。

  这种人不死,世道哪还有天理?

  想到此处,又偷眼去瞅苏珂。

  却见苏珂不动声色,执起玉壶,亲手倒了两杯琼浆递至榻前,“愿王主与韵公子和美百年。”

  玹铮道声有劳,含笑接了。而灵韵拿粉彩盅时压根儿连屁股都没抬,更别提道谢,只拿苏珂当奉酒小幺使唤。

  知烟死死盯着灵韵,见其与玹铮手臂交叠,将掺了断裔散的喜酒半滴不剩的喝了下去,缓缓松了口气。

  再看向玹铮时,发现盅底已空,以为玹铮把酒干了,殊不知就在方才,玹铮借用衣袖遮挡将酒水倒了个干净。玹铮装模作样地拿汗巾擦嘴,笑声朗朗,“这应该是杜康吧,可本王记得府里存的那些早就喝完了。”

  知烟忙不迭回话,“陛下知道王主喜欢,又派人送来了二十坛。”

  玹铮喜不自胜,唤进小幺吩咐,“把陛下赏的杜康留下四坛,取十五坛送去承庆殿待客,剩下那多半坛赏给赵公公。”见苏珂奉上醒酒汤,又连连摆手,“拿走拿走,本王何等酒量,用不着这个。”

  苏珂柔声规劝,“下侍自然清楚王主的酒量,不过待会儿您还得去承庆殿,听说殷世女、赢相还有六部官员都等着轮番给您敬酒,所以您最好有备无患,免得喝醉了耽误洞房。”

  玹铮不以为意,“本王醉不了。”

  苏珂不好再劝,对知烟示意。

  知烟凑到玹铮跟前陪笑,“王主,这可并非是寻常的醒酒汤,而是苏侧君对您的拳拳之心,您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

  醒酒汤中的解药是自己亲手放进去的,玹铮若不肯喝,明日被方墨验出中了断裔散的毒,自己肯定要受重罚。

  “王主,您就算什么都不在乎,也总得保重自个儿的

  身子吧,否则皇贵君知道会心疼的。”

  玹铮见知烟把宫韶华都抬了出来,不耐地点头,“成成成,听你的。”说完拿过醒酒汤咕咚咕咚灌下肚。

  知烟胸中的巨石终于落地,然并不清楚的是,那所谓的解药其实早被苏珂偷换,而自己放入醒酒汤里的不过是寻常滋补药丸而已。

  到了此时此刻,这一出在知烟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大戏终于谢幕,真正松口气的其实是玹铮、灵韵与苏珂。

  知烟清楚承珺煜还在宫里等着自己回奏,于是伺候玹铮与灵韵吃完子孙饽饽及长寿面后,便立即提出告辞。

  苏珂亲自送知烟出府,因担心知烟会报复灵韵,于是便假借劝慰行缓兵之计,“钟离韵那贱侍虽说可恨,但服了断裔散,日后定不会有好下场,贵使就无需同他个要死的人计较了。若贵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本君会帮你对付他。”

  知烟并不晓得洞房内的一切都是做给自己瞧的,因此对苏珂的话深信不疑,当下亦替苏珂谋算起来,“这钟离韵极其狐媚,当着君上就敢不知廉耻地勾引俪王主,比起当年戾太女身边的杜氏也不遑多让,偏偏俪王主还挺吃他那套,恐怕不易对付。”

  苏珂满不在乎,“王主身边少有他这等媚艳男子,因此多少图个新鲜,不过皇贵君眼里从不揉沙子,明日定不会让他好过。”

  “可不是,皇贵君素来喜欢恭谨守礼的,他不知天高地厚把赵公公得罪惨了,今夜又闹出许多笑话,皇贵君能饶了他才怪。”

  说话间已达府门,苏珂再度塞给知烟一贴红封。

  知烟今晚虽受了灵韵的气,但毕竟办妥了承珺煜的差事,又得了许多赏赐,因此欢喜离去。

  苏珂送走了知烟这尊耳报神,回转承庆殿招呼宫老太爷、承瑾璎等人去了,而玹铮亦去欢宴,直至三更时分才回转喜房。

  刚进门就瞅灵韵迎了上来,“王主您慢点儿。”

  玹铮见他十分恭顺,不禁呵呵发笑,“怎么不装了?”

  他边帮玹铮宽衣边道:“赵公公得了王主赏的杜康烂醉如泥,其余内侍也都被奴才打发了,如今这院子内外都是自己人,还装什么劲?”说完又扶玹铮安坐,亲自给玹铮脱靴,再伺候玹铮净面漱口。

  玹铮见他忙前忙后,拍了拍身侧的床褥,“过来坐吧,你今儿可是新郎官儿,让旁人操持去。”

  他回眸莞尔,颇有几分初见时的端庄静婉,“侍奉王主乃奴才本分,奴才不想假手于人。”

  玹铮被他这话唤起了当年的回忆,口吻唏嘘,“说实话,本王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见他要除去易容,又抬手阻止,“本王指的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的性情,准确的说,是你伺候本王元服时的性情。”

  他见玹铮倚着海棠红金钱蟒引枕慢慢躺倒,便坐于榻边陪玹铮闲话,“王主还记得元服那时的情形吗?”

  “怎么不记得?”玹铮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抿了两口,微醺的双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那日本王因冠礼回来迟了,害你在帐子里跪了将近一个时辰,本王当时觉得你好傻,都不知道偷懒,后来还亲手帮你揉腿来着。”

  他抿嘴,“是啊,王主那时可温柔了,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妻主。”

  玹铮撩起眼皮,“你的意思是本王后来都凶巴巴的?”

  “奴、奴才......”他本欲否认,但想起玹铮最讨厌撒谎,于是将敷衍之词咽回腹内,实话实说道:“王主在漠北时动了雷霆之怒,奴才畏惧不已,被关进镇抚司后更是万念俱灰,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玹铮撂下茶杯,抬眸瞧着他,“本王盛怒之下对你用了许多残忍手段,你心里可曾怨怼过?”

  他略一迟疑,与玹铮坦然相视,“挨打受罚,委屈在所难免

  ,但奴才心里清楚,是奴才欺瞒王主在先,所以王主怎样惩处都不为过。”

  玹铮又想起武成王府的第二场欢宴,“本王还当着钟离珝故意作弄你,逼你斩断对她的念想,你那时定恨死本王了吧?”

  “若说恨,的确有过。”话到此处,他又徐徐地叹了口气,“可王主最终还是将奴才放归武成王府,算是与奴才化解了旧怨,是奴才自己最终舍弃了少将军,所以怪不得旁人。”

  玹铮听完这话,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既说到这份上,本王再多问一句,到了今时今日,你心里可还有钟离珝的位置?”因怕他欺骗自己,趁他沉吟又板起脸吓唬,“不许扯谎,否则本王就将你......”

  “您要将奴才怎样?”他嗤笑着打断了玹铮的未尽之言,“都已经拜了天地,难道您还打算将奴才配给看门的丑婆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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