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杀令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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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杀令

  就在灵韵入府的前两日,安泰殿的内侍知烟再度进了星阑阁,先奉上承珺煜给玹铮纳侍的赏赐,随后便对苏珂嘘寒问暖,“侧君脚伤未愈,怎么又感染风寒了呢?如今王府上下都要靠您打理,您务必要保重身体才是。”

  苏珂虽仍有些虚弱,然此刻面对知烟,却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端庄笑道:“有劳贵使关心,本君无碍。”

  知烟环视四周,眼神闪烁,“奴才有几句话想对侧君讲,不知能否屏退左右?”

  苏珂早料到知烟此行必不简单,待莲蓬及众小幺退下后不动声色地问,“可是陛下又有旨意?”

  “没错。”知烟先瞅了眼关闭的槅扇,紧接着将绣墩朝苏珂挪了挪,这才从荷包里取出个乌金色的小瓷瓶放在桌上,“再过两日钟离韵便要入府侍奉俪王主床笫,陛下命侧君于当晚将此药下在其交杯酒中。”

  苏珂神情骤变,“这是什么?”

  “断裔散。”

  “断裔散?”苏珂虽从未听闻,但仅凭字面意思,也能猜出绝非什么好东西,“难道是避子汤?”

  “比那个可厉害多了。”知烟煞有介事,“据说此药乃前朝秘方,将汉宫飞燕惯用的息肌丸反复提炼,再加上几味极霸道的毒物,服用者不怀胎便罢,一旦怀胎,三个月内必定小产,且会血崩而死。”

  “什么?”苏珂吓得心惊肉跳,“这、这是杀人害命的毒.药?”

  “侧君小声些!”知烟到底做贼心虚,唯恐苏珂的叫嚷传出暖阁,忙不迭去捂他的嘴,“此毒无色无味,下在酒中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即便将来钟离韵殒命,也会被认定为小产而亡,绝不会牵连到您头上。”

  “那也不成!”苏珂断然拒绝,“本君干不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侧君慎言!”知烟恼羞成怒,声音亦变得冷硬,“什么叫伤天害理,此乃陛下旨意,侧君莫非是在指责陛下不仁?”

  “臣、臣侍不敢。”苏珂不便与知烟顶撞,咬了咬牙,跪地陈情,“烦劳贵使替臣侍回禀陛下,就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陛下慈悲为怀,收回成命。”

  “侧君糊涂!”知烟临来前得承珺煜耳提面命,早备好说辞,“后宅之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岂能心慈手软?陛下让您对付钟离韵,并非在为难您,而是在帮您。当初俪王主宁愿不要嫡女,也要迎娶钟离挚为王君,陛下以女嗣为条件暂时压制,可武成王又弄出媵侍的法子,势必要为钟离挚夺取正君之位。陛下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那钟离韵系武成王精心挑选,据说颇有宜女之相,估摸着会先于淮安县君生下女儿,若真如此,王府可就要变天了。”

  苏珂认命般地哀叹,“变天就变天,王府总归要有正君,武成王孙身份贵重,本君望尘莫及,从不敢与之比肩,只求将来能安稳度日。”

  “哼,侧君想的倒挺美,可别忘了,您承蒙俪王主专宠多年,早就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况且您把持王府,亲信众多,无论谁登上王君宝座,头一个拿来开刀立威的都会是您,难道您真甘心受人欺.辱,真甘心后半辈子看旁人眼色过活?再者,您如今养的可是俪王主的长女,只要府里没有王君,没有嫡女,您膝下的这位便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她筹谋不是?”

  “话虽不错,但、但那钟离韵即便进府,也未必能得王主宠爱,更未必能怀上身孕,等将来真怀上了......”

  “真怀上可就晚了,届时他肯定严加防范,侧君很难再有下手的机会,因此必须趁现在暂劳永逸。”

  苏珂死咬牙关,“说的轻巧,那、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知烟冷笑,“他的命是命,难道侧君的命就不是命?”言罢弯腰凑近苏珂面庞,眼中泛着狐疑,语气透着逼迫,“

  侧君应当清楚,抗旨不遵乃是死罪,您宁可忤逆陛下也要保全钟离韵,莫非与他有什么首尾?”

  “不不不,本君与他没半点干系,本君既听命于陛下,又岂敢暗中与他勾结,本君只是害怕......”

  “有陛下在,您怕什么?”知烟拉起苏珂,又继续威逼利诱,“您从内侍一路爬到亲王侧君的位置,敢说自个儿手上没沾过血?您能复位,全都仰仗陛下,您应该明白陛下才是景齊真正的天,只有尽心尽力地为她办差,才能确保将来的荣华和权势。行了,这药奴才给您留下,用与不用您掂量着办,奴才先行告退。”

  说罢朝门口走去。

  苏珂望着知烟的背影,心思千回百转,就在他即将开门的刹那猛然喊道:“贵使且慢!”

  他回眸相询,“侧君还有何吩咐?”

  苏珂此刻已想好对策,挤出丝浅笑,招手将他唤回,并请他重新落座,“吩咐不敢当,只是为保万全,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侧君但讲无妨。”

  苏珂边沉吟边做出踌躇模样,“那钟离韵经武成王亲手调.教,想必不是省油的灯,岂会毫无提防之心?未免他生疑,还是将药下在酒壶里稳妥,可如此一来,王主也会跟着中毒。”

  他并不为难,“这不怕,据奴才所知,断裔散是有解药的。”

  “真的?”苏珂原本未存奢望,闻言大喜,在心底喊了声阿弥陀佛,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你确定?”

  他颔首,“奴才是听方提点讲的,应该不会错。”

  苏珂眼珠儿转了转,“原来这药是方提点配制的,她可真是好本领。”

  他自觉失言,轻声讪笑,“谁配的奴才可不敢浑说,毕竟没亲眼瞧见不是。”因怕苏珂追问,又赶紧道:“陛下原本没想将俪王主牵扯进来,然侧君的顾虑不无道理,该如何行事,且容奴才回宫请示陛下定夺。”

  “应该的。”苏珂见他起身,轻轻拉住他,然后摘下自己佩戴的猫眼戒指塞进他手里,“劳烦贵使奔波,本君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还请贵使转奏陛下,本君之所以如此提议,只是不想功亏一篑,绝无伤害王主的念头。”

  他得了好处,满脸堆笑,“奴才明白,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侧君也是想为陛下尽忠。行了,您留步,奴才明日再来叨扰。”

  “好,贵使慢走,本君静候佳音。”

  次日午后,玹铮刚回府,就得到了满满受凉哭闹不休的禀报,于是匆匆忙忙赶往星阑阁。

  东厢内,苏珂正边哄孩子边哼唱童谣,“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尚未唱完便瞅见玹铮,忙起身见礼,“王主金安。”

  “嘘。”玹铮示意他不要高声,随即放慢脚步走过去。

  摇车内,满满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儿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玹铮长长松了口气,然很快便不悦地质问,“孩子瞧着根本没病,可怎么半个王府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王主恕罪。”自打在长信殿遭玹铮痛斥,这还是他连日来头回见到玹铮,此刻显得心孤意怯又谨小慎微,“下侍的确不该诓骗王主,但实在是有生死攸关之事要向您奏报,又恐府中有陛下眼线,不敢前去长信殿,只好出此下策。”

  玹铮见他神色凝重,不似撒谎,于是并未苛责,领他上了二楼,在紫檀镂金书案后坐定,“说吧,何事?”

  他先将断裔散与解药一并摆放在玹铮面前,之后撩袍跪倒,“不敢欺瞒王主,前日知烟奉陛下之命来传密旨,要下侍毒杀韵公子。”

  “你说什么?”玹铮剑眉倒竖,凤眸圆睁,待他讲完来龙去脉,整张脸阴云密布,如覆霜雪,银牙亦几乎咬碎,“本王早就猜

  到陛下不会轻易放过灵韵,但未料她竟如此歹毒。”

  “下侍也是始料未及。”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安泰殿的遭遇,他对灵韵大有同病相怜之感,“陛下真是心狠手辣,堂堂九五指之尊,竟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男儿斩尽杀绝,毫无半点帝王该有的仁德。”

  玹铮心如明镜,“陛下的目标其实是小挚,但到底心怀忌惮,故选择对阿韵下手,想以此绝了武成王的念头。”说完起身踱步,“按理讲陛下就算想对付阿韵,也不该这般急迫,想必是父君封后的缘故。”

  一旦宫韶华封后,玹铮便可名正言顺地修改玉牒,届时成为嫡女,凌驾于太女、慎亲王之上,因此正君人选格外重要,承珺煜当然不会允许被钟离挚霸占了去。

  他回味玹铮所言,明白承珺煜已动了立玹铮为储之念,心中暗喜,却不敢妄言,而是将话茬儿引到洞房之夜上头,“王主方才已听了下侍的计划,觉得可还有需要完善之处?依下侍之见,明晚喝交杯酒时,王主只需将酒偷偷倒掉,不被知烟察觉即可。而后天清早韵公子入宫,陛下定会找借口派方墨给他诊脉,确定他是否中毒,只要到时候蒙混过关,回府后再尽快给他服下解药,相信就能暂时化解这场杀局。”

  玹铮沉吟片刻,“虽有些冒险,但不失为瞒天过海的妙计。”说着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拉起,露出揶揄笑意,“你胆子不小,没与本王商议,便敢自作主张去算计陛下,还拿本王当借口。”

  他讪讪垂头,“当时情势紧迫,下侍也是被逼无奈。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陛下既盯上韵公子,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好个放手一搏,倘若断裔散没有解药,你又待如何?”

  他咬了咬略显苍白的朱唇,“那、那便只有阳奉阴违,大不了再被贬为宫奴,但至少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

  玹铮见他神情诚恳,不免动容,将他柔荑握在掌中,“阿珂,本王替小挚和阿韵谢谢你。”

  他激动地眼眶泛红,“下、下侍愧不敢当,下侍先前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只想竭力弥补以往的过失。”

  玹铮徐徐颔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迷途知返,还愿意坚守本心,本王也自然会信守与你的承诺。”说完将瓷瓶与解药揣进怀里,“为稳妥起见,本王还是去找趟隐隐。”

  “王主。”他见玹铮要走,命莲蓬取来亲手缝制的貂皮斗篷,披在玹铮肩上,“如今天气越发寒凉,您要多多保重。”

  “你也是。”玹铮对他报以安抚的笑容,随后阔步离去。

  他站在窗口眺望,直到玹铮的身影彻底消失,仍呆立不动。

  莲蓬走过去,心疼地喊了声,“主子。”

  他回眸,腮畔坠下晶莹的珠泪,打湿了天青色云锦的衣襟。

  就在玹铮以游玩的名义将夜隐约出来查验解药之际,武成王府别院之内,灵韵正与赵公公闹得不可开交。

  赵公公望着地上被宝剑斩断的银铐,气得浑身直打哆嗦,“钟离公子你、你实在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们吧!”灵韵梗着脖子叉着腰,气势凶悍,“我是来侍奉俪王殿下的,不是来给你们欺负的,好好的洞房花烛,你们要我在床上跪等也就罢了,还要让我佩戴手梏,拿我当犯人对待,我告诉你们,休想!”

  赵公公推开给自己摩挲前胸的内侍,将脊梁骨挺得笔直,“侍寝有侍寝的规矩,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什么狗屁规矩?我漠北就从没这样的规矩!分明是你对我不满,瞎编了什么鬼话来整治我,我就不信,将来等王孙嫁过来,你们也敢这样对他!”话到此处,灵韵转回身,一头扑在绣枕上嚎啕起来,“娘啊!爹爹!若非你们死得早,撇下孩儿孤

  苦伶仃,孩儿何至于要给人家作小,又何至于要受此羞辱!”

  赵公公面对这般撒泼的架势,舌头竟不知不觉短了两分,“非、非是老奴故意刁难,处子初次会格外疼痛,若不加以约束,只怕会伤害王主。公子出身漠北,又有武艺傍身,气力绝非寻常小郎可比......”

  “你给我住口!”灵韵抹了把泪,厉声打断了赵公公,“你不必句句挟枪带棒地讥讽于我!我是生在边塞长在边塞,可那又怎样?别忘了我姓钟离,是王孙的弟弟,你折辱我,就是折辱王孙,折辱武成王府!”

  赵公公见他竟将武成王府抬了出来,气势上更逊一筹,“也罢,公子执意不守规矩,老奴也不敢逼迫,只是洞房时若闹出什么事......”

  他冷嗤,“甭拿话激我,倘若洞房之夜真伤了王主贵体,不用你押我,我自个儿到皇贵君面前领罪去。”

  “此话当真?”

  “绝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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