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软禁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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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软禁

  次日清早,当天涯宗弟子前去地牢送饭时,发现凌陌晓已不见踪影。

  凌秋漪得闻奏报后震怒不已,正要带人下山追捕,就见孤鸾进屋施礼,“师傅,弟子特来请罪。”

  待孤鸾诉完原委,凌秋漪缓了面色并赞赏道:“没想到那甄家小子还挺有魄力,就冲这点,配当我天涯宗的少官人。”

  孤鸾亦满怀钦佩,“甄公子有胆有识,的确不同于寻常男子,既然他自告奋勇,便权且按他的计划行事,总好过损伤您与师姐的母女之情。对了,他还请您不必担心师姐安危,说每隔半月都会派人给您送信。”

  凌秋漪连连点头,“既如此,就让为师见识见识他的本事。”说完又关切地询问孤鸾,“你打算何时返回凤都?”

  “最晚明日启程,不知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我给俪王备了贺礼,你替我捎过去吧,还有,你师丈公公让你去趟万剑锋,许是有体己话要对你讲。”

  入冬后,万剑锋花木凋零,鉴心池还结了层薄冰,到处都透着凋敝之意。

  孤鸾走进佛堂,一眼便瞅见跪在佛前背影瘦削的阮梦辰,心里登时很不是滋味。

  许是没有儿子和孙子的缘故,又许是怜悯自己身世,总之从小到大,阮梦辰待自己如同亲孙,疼爱之心比对凌陌晓更甚,为此凌陌晓不止一回同自己抱怨过。

  小时候自己常来万剑锋玩耍,记忆中的阮梦辰光盈宝月,幽娴和婉,天命之年仍似姑射仙人,且与凌明月鹣鲽情深,妇唱夫随,然三年前从山东兖州祭祖归来后,妻夫突生龃龉,分院而居,阮梦辰拒绝再服延龄丹,以致容貌迅速衰败。

  昔日,自己总能听到师姐妹、师兄弟们惊赞阮梦辰的不老容颜,可如今的阮梦辰满头银丝,形容憔悴,比同龄者更显垂暮,当真令人既唏嘘又心疼。

  望着望着,孤鸾的眼泪滚了下来。

  阮梦辰听到他的抽泣之声,放下手中的木鱼和犍锤,回眸微笑,“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师丈公公!”他三步并作两步扑跪于阮梦辰面前,像儿时那般一头扎进阮梦辰怀里。

  阮梦辰慈祥地拍他后背,“行了,我知你舍不得我,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快别这样了,回头再把我的眼泪也招出来。”说完拉他起身,领他走进旁边的静室,与他紧挨着坐下,“小鸾,师丈公公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他抹去腮畔的残泪,露出亲热的笑容,“您有事尽管差遣,不必跟我客气。”

  阮梦辰从怀里掏出封信函,“此次俪王迎娶淮安县君,承哥哥定会前去观礼,届时你替我转交给他。”

  “您这信是写给大长郡君的?”见阮梦辰点头,他纳闷地问,“您为何不直接派人送去寒江川?”

  阮梦辰长吁短叹,“宗里到处都是你师祖的眼线,我若派人去送,怕是这辈子也到不了承哥哥手中。”

  “您的意思是师祖不准您与大长郡君来往?”

  阮梦辰未置可否,却也不愿深谈,拔下头顶的并蒂莲花金簪别于他发髻之上,“此乃昔日承哥哥落在万剑峰唯一的东西,我珍藏多年,如今给你留个念想吧。”

  “这、这怎么行,我不能拿。”

  “诶,让你拿就拿着。”阮梦辰怕他继续推脱,使劲儿攥住他皓腕,附在他耳畔又悄声低语。

  他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您、您确定师祖会来阻拦?”

  阮梦辰点头,随后又近乎于哀求道:“小鸾,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可我实在没别的法子,如今能仰仗的人唯有你......”

  他望着阮梦辰那苍白的鬓发、殷切的眼神,如何忍心拒绝,于是信誓旦旦,“您不必担忧,我定会尽力而为。”

  出了佛堂,

  还未下万剑峰,果然如阮梦晨所言,被凌明月带人堵住了去路。

  尽管在意料之中,但他却故作慌乱,“拜、拜见师祖。”

  凌明月面沉似水,威仪赫赫,“把东西交出来吧。”

  “什、什么东西?”他显得愈加惶恐,并向后退了两步。

  凌明月越发认定他身上有鬼,于是步步紧逼并威胁道:“小鸾,就算你嫁给了承玹铮,可毕竟还是天涯宗弟子,若敢欺师灭祖,休怪我翻脸无情,到时候甭管是承玹铮还是你师傅都救不了你。”

  “师、师祖......”他咬着嘴唇踯躅半晌,勉为其难地得将信笺掏了出来,“其、其实师丈公公只是命我......”

  话未讲完,信函已被凌明月一把夺去,而凌明月又唤过贴身侍从,将他仔仔细细搜捡了一番。

  见并无他物,凌明月命侍从退下,开始拆阅信函。

  信函洋洋洒洒好几页,然凌明月没瞅几行便怫然作色,愤愤地将信纸撕得粉碎,随后厉声质问他,“这信你看过没有?”

  “没、没有。”他见凌明月狠戾且狐疑地瞪着自己,又连忙赌咒发誓,“我真没看过,否则让我不得好死。”

  凌明月听完这话,才敛去狰狞之色,但口气仍十分生硬,“今天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若传出半句闲话,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是,徒孙不敢。”他讷讷应承,见凌明月摆手,赶忙离去。

  哪知还没走出两步,耳畔再度传来凌明月的断喝,“站住!”

  他一惊,压制住内心的忐忑回身施礼,“不知师祖还有何训示?”

  凌明月负手走到他面前,紧盯着他头顶的并蒂莲花金簪,目光如鹰隼般犀利,“这簪子哪来的?”

  “是、是师丈公公送给我与俪王成亲的贺礼。”

  “贺礼?”凌明月嗤之以鼻,本想去拔,可最终还是嫌恶地将手缩了回来,“没事了,你下去吧。”

  “师祖......”他这回并未急着离去,反支吾着劝道:“师、师丈公公并非有意背着您给大长郡君传信,您、您别怪他。”

  凌明月听他提起承桓真,脸色极为鄙夷,且很不耐烦,“我们老一辈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以后别再自以为是,还有,今后没我允许,不准再私下见你师丈公公。”

  “是,徒孙遵命,徒孙告退。”他挨了训斥,作出畏怯之态,直到出了万剑峰的院门,才缓缓舒了口气。

  抬手一摸,额上满是冷汗。

  原来,真正的书信就藏在金簪的空管之中,幸亏凌明月没有查验,否则定会前功尽灭。

  不得不说,阮梦辰与凌明月妻夫数载,对凌明月真可谓知之甚深。这些年,但凡与承桓真相关之物,凌明月从不沾手,因此他才能侥幸过关。

  然即便如此,未免再生枝节,还是速速离宗得好。

  想到此处,他拿定主意,迅速返回住处收拾行装并悄悄下山,都未当面同凌秋漪辞行。

  凌秋漪正在书房料理宗务,忽见万剑峰的侍从慌张跑来,声音都带了哭腔,“宗主您快去瞧瞧吧,老太爷不慎磕破脑袋晕过去了。”

  “什么?”凌秋漪大惊失色,急忙赶至万剑峰。

  佛堂静室内,阮梦辰躺在榻上双眸紧闭,不仅头上缠着染血的纱布,左侧脸颊亦指痕斑驳、红肿不堪。

  凌秋漪跪在榻前喊了几声父亲,见阮梦辰毫无反应,不禁潸然泪下,随后起身质问凌明月,“母亲您说实话,父亲究竟是不慎跌伤的,还是被您打伤的?”

  “这、这不能怪我!”凌明月急赤白脸地辩解,“你父亲竟背着我约承桓真见面,还让小鸾帮忙传信,是他先对不起我的!”

  “那、那您也不能打他

  ,他同您结发四十余载,您怎能狠得下心?”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指着我鼻子,口口声声骂我禽兽不如,我实在是气极了才煽了他一耳光,哪想到他会磕在香案上。”凌明月虽觉愧悔,但同时也愤懑不已,“你也说我与他结发四十余载,可他真正拿我当妻主、当挚爱了吗?自打从兖州回来,他就疑神疑鬼,明明与承桓真多年不曾往来,却突然约其见面,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就不明白了,时隔多年,他为何偏要揪着已经定案的事情不放,难道我与他多年的妻夫之情还抵不过承桓真一个外人。”

  “母亲,承叔叔不是外人,是咱们凌家的恩人,也曾是您的侧夫,替您怀过孩儿,父亲只是想给他个交待。”

  “交待?什么交待?该交待的当年早就交待清楚了,他承桓真自己不愿继续留在天涯宗,我又有什么办法?”凌明月越说越激动,砰的抓住凌秋漪的胳膊,“你该不会也认为当年承桓真肚子里的孩子是我除掉的吧?”

  凌秋漪表面上像在宽慰凌明月,实则却是在宽慰自己,“虎毒不食子,想来母亲不会。”

  “这便是了。”凌明月得到凌秋漪的认同,越发怨气冲天,“所以说你父亲根本就是魔怔了,妻夫多年,他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真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他、他固然有错,可您也该好生劝导,不该动手伤人。”“劝导若有用,就不会发生今日之祸了。”凌明月分明做了错事,此刻却端得义正辞严,“我知道我不该打人,可都是被你父亲逼的。他非要让我承担那莫须有的罪名,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然,他狠心负我,我却不能弃他于不顾,从今日起,我会贴身不离地照顾他、劝导他,尽到身为妻主的责任。他不是喜欢拜佛念经吗?我就陪他拜,陪他念,今后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形影不离,再不让他受任何俗世烦扰便是。”说完又吩咐凌秋漪,“你也传令下去,你父亲需要静养,往后没我同意,不准弟子轻易踏足万剑峰,更不准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违者逐出天涯宗。”

  凌秋漪面露踌躇,“母、母亲您这是要变相软禁父亲......”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如果任由你父亲继续闹下去,不光是我,天涯宗也会名誉扫地,你也不想自己这个天涯宗宗主成为整个武林的笑柄吧?”凌明月说完又拍了拍凌秋漪的肩膀,“记住,大局为重。”

  说完将阮梦晨抱出门去。

  凌秋漪眼睁睁瞧着,却未加阻止,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自此,阮梦辰被彻底软禁。

  而孤鸾并不知晓天涯宗发生的变故,一路快马加鞭前往保定府,在那里,他要与俪王府管事会合,迎接钟离挚入京的车驾。

  俪王府内,苏珂既要加紧筹备婚仪诸事,又要负责调停卓念音与灵韵之间无休止的争斗,忙得不可开交。

  卓念音仗着宫韶华撑腰,每天都会摆足侧君的谱,对灵韵横挑鼻子竖挑眼。

  灵韵不肯吃亏,要么扮娇弱要么撒泼耍浑,每当卓念音嚷嚷要施以刑责,就会跑去苏珂那里要死要活,弄得鸡飞狗跳。

  卓念音还用狗吓唬过灵韵,哪知灵韵根本不怕,甭管是铮黑心、千狐灵,还是那窝狗崽子,各个到了灵韵跟前乖得像猫。

  苏珂听闻忍俊不禁,卓念音则没精打采,墨望为给卓念音出气,往灵韵院子里丢死老鼠,结果惹得吴氏好一顿臭骂,险些又被罚去庄子。

  日子便在这样打打闹闹之中流水般逝去,冬月十五,承桓真与池歆抵京,夜隐亲自至城门迎接。

  承桓真亲亲热热搂了夜隐,抬眼瞅见阿玖,笑容一滞,“你怎么也来了?”趁阿玖还未张口又责备道:“既受了伤,大冷天的就不该出来乱跑,去,赶紧让你池婆婆帮你诊诊脉,看看是不是

  真的无碍了。”

  夜隐原本还以为承桓真要为难阿玖,此刻长长松了口气,“师祖您可把我吓坏了,敢情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啊。”

  承桓真宠溺地摸着夜隐额头,“师祖不是不信你,只是这小子为你铮姐姐险些搭上性命,师祖不能不多关顾些。”

  阿玖很是受宠若惊,“承蒙大长郡君眷注......”

  承桓真撇嘴,“叫舅公。”见阿玖愣愣地望着自个儿,又板起脸教训,“你既然已经嫁给了玹铮,难道不该随着她的称呼?”

  “舅、舅公。”阿玖心中激动,声音有些发颤,见夜隐递来眼色,便也走过去搀扶承桓真。

  池歆抱着双臂笑话道:“这还没老到走不动呢,就要两个人扶了。”

  承桓真狠狠瞪了眼池歆,“这是两个孩子的孝心,你羡慕不来。”说完拉夜隐、阿玖上了马车。

  阿玖殷勤地给承桓真倒茶,“舅公请用。”

  承桓真吃了茶,笑着递给他块羊脂玉佩,“舅公的心意,不许推辞。”

  “多、多谢舅公。”他双手接过,眼角又湿润了。

  车娘驱赶车马,一行人有说有笑,往下榻之所而去,但谁都未留意有双恶毒的眼睛正躲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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