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_我闻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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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顾盼因宋卿卿的话沉默了一瞬,但面上却仍是那一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低眉道:“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倒是惹得让小姐看笑话了。”

  她是奴宋卿卿是主,但不为何她这一番谦卑落入宋卿卿的耳中后却有些莫名的觉得对方与她过于生疏了。

  说不上来的感觉。

  “哦?”宋卿卿压下心中一丝怪异的感觉,闻言颇有兴致地偏过了头,对其含笑道,“你何须如此谦虚,若是这般好手艺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话那还有什么才可以?”

  今日若不是有顾盼,宋卿卿要在不能将尸体破坏地太过的情况之下找出那枚银针恐怕还要费一些功夫,故而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并没有含沙射影什么。

  “小姐言重了。”但顾盼看上去似乎不太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一面说着话一面拿着檀香在炉中点燃,背对着宋卿卿道:“小姐,这雨怕是还要下上几日,再这样下去的话恐会耽搁上京,误了老爷的生辰。”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主仆二人都很明白耽搁上京最重要的原因其实不是因为这场雨,而是宋卿卿本人。

  宋卿卿记忆不全,加之又未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相处过几日,且心中莫名对庆州那个地方有些抗拒,所以确实是无意早日上京,想着能多耽搁一日便是一日,若非如此,不然按着她的性子来说刘常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请到她出面帮忙调查案件。

  她一惯惫懒,最怕麻烦了。

  这些原因顾盼其实都是知道的,但仆不言主过,所以自然她便不能把话说得太透,只提了天气的原因,也算是变相地在提醒宋卿卿回京的事。

  宋卿卿并非愚笨之人,顾盼此话一出她便懂了自己的丫鬟想说什么,无非是怕她因为这一小小的命案而耽误太多的时间,延误了归期。

  “迟了就迟了,左右我也丢了记忆,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大人,骤然重逢,虽是血浓于水,可在大喜的日子里也难免会生出几分尴尬,这样一想,晚归些便正好解了围,且不说府里还有几位哥哥姐姐们陪着他们,想来寿宴之上也不会太冷清。”宋卿卿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不怎么在意道。

  顾盼这回没说话,只弯腰拨弄着香炉中的檀香,然后随着她的动作香炉里的细烟冉冉升起,慢慢地在屋里飘散开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宋卿卿手里本来是拿着一本闲来无事之时买的话折子在看,可没过一会她便困倦之色上了眉头,眼皮也沉重地有些睁不开了,后又掩手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顾盼见了便走过来弯腰为她脱去了鞋袜,恭敬道:“小姐要不先休息一会吧?一会到了用餐的时候我再叫你。”

  宋卿卿本想坚持等到用过晚饭之后再休息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的时候用脑过度,这会她才坐了没多大一会便想昏睡的厉害,便也点头道:“那我就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吧。”

  她这样道。

  顾盼自然是不会有异议,闻言便拿着被单过来为她轻轻披上,几乎便是一转眼的事,等她站起身,软榻之上的宋卿卿已经阖目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面容恬静。

  她站在宋卿卿的跟前静默了好大一瞬,等到确认宋卿卿是真的睡着了之后才转过身朝着窗台的方向走去。

  窗台之前,有一小方木桌,桌角四面皆雕着鸳鸯戏水,憨态可人,桌面上只摆放着一青花瓷瓶,里置二三鲜花,翠绿滴水。

  顾盼走至桌前,双手合十,然后朝着窗外无边山河虔诚一拜,二拜,再拜。

  跟着再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寸暗金色蜡烛,放置桌面西北方点燃,后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拳头大小般的铃铛,此铃铛造型诡异,周身通体带红,上有雕花凤凰回首,双翅羽翼大开,作振臂翱翔之状;而铃铛的腔内非寻常铃铛般铸有铜舌,而是一种质地灰白之色的骨制品,被打磨成圆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经文——诡异之中又带着某种不可言明的慈悲。

  顾盼左手执铃铛,右手指尖捏决,阖目低声念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咒语,片刻以后骤然睁眼,周身发力,左手摇动三下铃铛,但怪异的是那铃铛却未发出任何声响,可软榻之上的宋卿卿原本那双无意识在梦中紧皱着的眉间却骤然一松,本苍白的脸色也瞬间肉眼可见地有了些血色,而几百里之外,在雨夜里骑在马背上赶路的高挑女人的身子却倏地狠狠一震,周身脱力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执马缰的手背身也忽然青筋爆起,视线跟着也开始发黑了起来。

  知道自己当下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个冷面傲然的女人却也并不慌乱,只用牙齿咬破舌尖,用痛觉来强行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而她身后跟着的护卫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之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故而便收紧马腹,扬鞭赶至女人的右后方,道:“主上,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这几个月,护卫亲眼看见过女人在一次次的折磨中面色苍白的模样,她既不懂这到底是为何,也知自己无法规劝主上什么,故而便只能更加用心地去注意对方的身体,尽心力地去护卫对方。

  女人穿着黑色的蓑衣,头戴斗笠,可雨这般大,她又骑快马赶路,身子自然是被打湿了个透,淋得面容越发寒冷没有表情:“不必。”

  雨冷,可她的声音却更冷。

  护卫闻言并不死心,劝说道:“这雨越下越大,就算如此赶路,我们明日早晨也定然是赶不到客栈的。”

  知道那个人已赴生京之路后她的主上便一刻也坐不住地抛下了京都所有,骑快马要赶至与其汇合,护卫不是不知道她的主上与那人的情谊,只是这雨下的这么大,这一路山林又居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又该当如何呢?

  “尔不必多言。”女人目光坚毅地看着前方,身体的不适让她的视线不如往日那般清晰,但纵是如此,她心中也未有退缩之意。

  她要以最快的方式赶至那人的身边。

  她们曾错过了那么多年,蹉跎了那么些年,而今所有的都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等的已经够久了,所以眼下再多一瞬她都觉得是浪费,都是那样地无法接受。

  知道自己劝不了对方,护卫便也不再多言,只低头继续赶路,但目光之中仍有些许担忧。

  二人一路策马奔腾,在大雨滂沱之中劈出一道残影,朝着当年的过错再次奔赴而去。

  宋卿卿这一场在傍晚雨幕之中的小休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且还做了一个自己以往从未做过的梦,梦里她梦见自己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每天都要去一个叫“太学院”的地方读书。

  梦境在很多时候都是毫无逻辑可言的,比方说宋卿卿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但是却一点没对只是四品官家女眷的自己能去往非王公大臣们子弟亲眷而不能去的太学院上学一事感到有任何的奇怪,她觉得自己本就该去往太学院读书的。

  梦里的她是个在家里很得宠的小姑娘,每日的早晨都是由自己的娘亲亲自来床边唤她起床。

  她看不清她的娘亲是个什么模样,但知道对方是有着很温婉的性子,每次唤她的时候都会柔声带笑的叫她“卿卿”,她还有几个哥哥,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所以独宠这件事天生就是属于她。

  哥哥们很喜欢她,一个个明明都是少年郎的身份了却还在她每天出门的时候跑来送她。

  太学院是处很大的院子,三进三出,正大门口左右有着三个雕着石狮子或是饕鬄的拴马桩,然后距大门右侧不远处,约莫一箭之地的放种了一颗很大很大的榕树,若是谁会点武艺的话,其实便能直接从太学院的内墙里翻出来,然后借着那大榕树的树枝树干偷偷的溜走逃课。

  宋卿卿好像也干过这样的事,被发现了之后还被自己的娘亲罚跪过,但那好像又还没有发生,因为那个时候梦里的自己才只有七岁的样子吧。

  梦境的最开始她停在太学院外那个很高很高的榕树下,少年人的身量还没有完全的长成,个子小小的,面容精致,同窗的哥哥姐姐们都夸她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她看着那个树,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不想走。

  她记得有谁跟她说过那个榕树是前朝的某位女将军当年求学的时候种下的,但认真去想,梦境就会变得有些飘渺。

  从太学院进去,宋卿卿迈过了好几道的门槛,有些吃力。

  太学院的路很长很长,可偏偏那年年幼的她腿不算长,步子小小的,走着很吃力,还要提着自己的书盒,又重又沉,没一会她小小的一张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她走啊走,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着自己的丁号学堂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远远的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随着晨时的清风飘扬而来。

  隔着窗台,她看见是有的学堂已经开课了,夫子摇头晃脑的拿着书本在念着:“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宋卿卿无意识的跟着接过了下一句:“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

  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

  那是一段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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