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回京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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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回京

  次日,玹铮启程回京,明泰奉明媚之令送行。

  别看明泰已年至不惑,然举手投足温文尔雅,比英俊少年更具气韵,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王主,我家阁主实在要事缠身,故不能亲自前来,还望见谅。”

  “长老客气。”玹铮知晓眼前之人乃钟离挚的师傅,语气颇为谦和,“敢问长老,小挚的父亲现下是否已经......?”

  明泰明白玹铮所指,笑着接话,“您放心,尤沨此刻正前往漠北的途中,相信很快就能与家人团聚。”说罢又环视四下,声音放得更低,“至于您向我家阁主提出的其他要求,蔽阁都会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在搭救孤鸾及剿灭隐月阁的整个过程里,玹铮对天工阁的实力再无半分质疑,“烦请长老给明阁主捎句话,就说本王乃守信之人,请她不必多虑。”

  明泰此番就是为这允诺而来,见玹铮襟怀坦白,于是一躬到地,由衷钦佩道:“王主乃真英雌也。”

  玹铮笑着搀扶明泰,眉目变得严肃起来,“想必长老也已有所耳闻,付恩宜悬在城楼的尸身被盗走,本王推测应是阴无忌与枯叶所为,常言道斩草须除根,还请贵阁大力协助,将此二人缉拿归案。”

  明泰连声应承,“您即便不提,蔽阁也不会袖手旁观。另外,您归京之后,但凡还有用得着蔽阁的地方,只管吩咐纪公子。”

  玹铮听明泰提到阿玖,心里哼了一声,表面却应了句好,随即告辞。

  明泰目送这大队人马出了城,便回去复命。

  内室之中,明媚仍在运功调息,明泰等了半个时辰,才听明媚唤道:“进来吧。”

  他快步入内,奉上拭汗的绢帕,并仔细打量明媚气色,“尊主今日感觉如何?”

  明媚揉着太阳穴,缓缓吁出口气,“估摸再调息几天就能彻底痊愈。”

  他回想起诛杀付恩宜当夜明媚吐血的恐怖情形仍心有余悸,不免轻声埋怨,“您也是,既身体抱恙,又何必强行运功,以致经脉受损?事后还不许向俪王透露半个字,最起码让她觉得亏欠也好。”

  明媚摇了摇头,“本尊与俪王是公平交易,无需挟恩图报,况且本尊受伤之事不能外传,否则不定掀起什么风浪。”说罢就着他的手起身,边向窗口踱步边问,“今日俪王有何说辞?”

  “她说定会信守承诺,请您宽心。”

  明媚微蹙的眉宇渐渐松弛,嘴角亦弯成新月,“本尊果然没看错人,她比她那个母亲重情义,如此也不枉本尊为她辛苦这遭。你记得督促凤都那边,尽快查清当年顾溪杀害承瑾珠的隐情。”

  他领命称是,想起玹铮的嘱托,又禀奏道:“俪王殿下请您派人协助官府缉拿阴无忌。”

  明媚未置可否,“你去安排就好。”

  他将温宜适口的桂花茶奉给明媚,“据说天涯宗的人已将九龙山掘地三尺,都没发现阴无忌的行藏。”

  “哼。”明媚十分好笑,“凌明月大言不惭,说什么必在七日内拿阴无忌项上人头祭奠无辜冤魂,如今过了多少天,不仅人没逮到,连付恩宜的尸身也丢了,落了个颜面扫地,想想就觉得痛快。”

  他见明媚高兴,嘴角也勾起来,“说到底,那阴无忌并非等闲之辈,否则也不会令付恩宜对其言听计从。况且他擅长易容,混过搜查不过举手之劳。”

  “你的意思是,他已逃离了嘉兴?”

  “不错,姓阴的先前藏匿起来恐怕是为偷盗付恩宜的尸体,如今得手,再无逗留必要。对了,尊主是否瞅他面熟?”

  明媚思忖片刻,“不觉得,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似曾相识之感。”话虽如此,他仍不死心,“您、您再好好想想,真的对他毫无印

  象?”

  “确实没印象。”明媚不耐烦地转动团莲粉彩杯,忽然勾起抹戏谑浅笑,“本尊阅人无数,哪能谁都记得,况且他样貌平常无奇,哪有阿泰你花容月貌,见之忘俗。”

  “尊、尊主......”多年不曾听到这暧昧腔调,他瞪大双眼望着明媚,满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明媚亦未料到会顺嘴冒出这般轻浮之语,自个儿也怔住了,半晌尴尬地挥手,“本、本尊累了,你先下去。”

  “是。”他顶着滚烫的面颊施礼告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明媚目送他背影消失,匿出丝淡淡的苦笑,随即陷入沉吟。

  嘉兴府外官道之上,车马有条不紊地前行。

  夜隐靠着引枕,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师兄,听闻天工阁美若仙境,里面可都是明长老那等风流人物?”

  阿玖抿唇,“你真真难住我了,我虽是师尊的弟子,却从未去过天工胜境,除了师尊与明长老,也没见过其他人。”

  夜隐对明泰极有好感,相反对明媚就颇有微词,“你那师尊冷冰冰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全不似明长老和蔼可亲,还有,哪有她这样做人师傅的,你受伤多日,竟都不闻不问。”

  阿玖早就习惯了明媚的冷淡与疏离,“师尊素来要务缠身,我不过小伤而已,何必劳烦。”

  “你可不是小伤!”夜隐蹭的坐直身躯,花生壳噼里啪啦掉了满地,“我跟你讲,幸亏有婆婆在,否则连我都没把握将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是是是,这次多亏池盟主,回头我亲赴寒江川叩谢她老人家救命之恩。”阿玖说完又去抓夜隐的手,郑重其事道:“小渊,亏你想出个好法子来,才能将我名正言顺带回凤都,我、我打心眼儿里感激不尽。”

  夜隐像儿时那般亲密地挽住阿玖胳膊,“在隐月阁那几年都是你庇护我,如今也让我庇护你一回。还有,你别怪铮姐姐心狠,她可能就是好面子,你且陪我在宫家安心住几个月,保准不到年底,就能重新回俪王府去。”

  话音未落,猛听车窗外传来玹铮的笑声,“这般笃定,究竟是打了什么鬼主意?”

  阿玖一惊,夜隐的脸则腾得红了。

  “铮、铮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饿着,所以来送些点心。”玹铮上了马车,坐在夜隐身侧,无视阿玖的请安,只目不转睛盯着夜隐,“赶紧招供,否则大刑伺候!”

  夜隐见玹铮要搔自己腋下,忙不迭往阿玖身后躲,“铮姐姐你误会了,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臭小子,当我好糊弄是吧?”

  “我、我没糊弄你。”夜隐见玹铮不依不饶,只得用阿玖做挡箭牌,“铮姐姐你听我讲,师兄毕竟是陛下亲赐给你的,你不管他就是抗旨,况且他已经是你的人了,流落在外你也忍心。”

  玹铮听完这话,笑容凝在唇边,“你怎么晓得他已经是我的人?”

  夜隐自知失言,使劲儿拍了两下嘴巴,讪讪不语。

  玹铮疑心是阿玖捣鬼,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而阿玖在玹铮的逼视下暗暗叫苦,想埋怨夜隐又不敢明目张胆,只得盯着车板上的薄毯装缩头鹌鹑。

  正盘算如何脱困,就听侍从禀奏,“王主,杨公子邀顾公子过去一叙。”

  阿玖得了及时雨,匆忙告退。

  玹铮没好气地嗔骂,“瞧他那德行,好像本王是吃人的妖怪似的。”

  夜隐微嘟起嘴,“铮姐姐,你自打识破师兄身份,就总对他凶巴巴的,他不怕你才怪。”见玹铮冷哼,又正色道:“有些话你不爱听我也要讲,身为女子当心胸宽广,就算师兄骗过你,但付恩宜已死,隐月阁已灭,恩怨也已勾销,你再跟他计较,就显得小气

  。”

  “这可是纪玖撺掇你的?”

  “他没撺掇!”夜隐很有几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铮姐姐,你怎么总把师兄往坏处想?”

  “那你让我怎么想?”玹铮面色不豫地撇嘴,“他死活都不承认当初出卖过你,可若非他告密,枯叶又是怎么找到你的?”

  夜隐解释道:“饶莫寒跟我说,师兄当年是中了阴狗贼的摄魂术,才供出与我会合的地点,并不是故意出卖我。”

  “饶莫寒?那个金面狐?”

  “对,就是他。”

  “他怎么知晓的?”

  “他无意中偷听到阴狗贼与电澈密谋,发现阴狗贼会摄魂术。对了,阴狗贼还偷偷给付恩宜下药,想用摄魂术控制她,幸好她死了,否则就成了阴狗贼的傀儡,不定怎么为祸武林呢。”

  玹铮听他言辞凿凿,眼底卷过冷沉的厉色,“原以为是付恩宜在兴风作浪,不想却错了。”

  他听得云里雾里,于是追问,“铮姐姐你说哪里错了?”

  玹铮不想让他担惊受怕,笑着摸他额头,“我是说错怪纪玖了,他到底还算有些良心,没辜负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情分。”

  他伸手扯玹铮衣袖,“那既然这样,你就别再为难他了。”

  玹铮被晃得难受,捡起块姑嫂饼塞进他嘴里,“行,就让纪玖暂时跟着你,等成婚时陪你进门。”

  他脸一烫,垂头咀嚼糕饼,嘟嘟囔囔,“什、什么成婚,还、还早呢。”

  “早吗?我怎么记得吉时就定在年底。”玹铮亲昵地搂住他,“你刚刚还跟纪玖说年底就能回俪王府,难道打的不是这个主意?”

  他被点破心思,害羞地别开脸,“没、没有。”

  “再说没有。”玹铮扳起他下巴,狠狠亲了一口,“多给你次机会,答错重罚。”

  他忽闪着剪水双瞳,“你、你想怎么罚我?”

  “你说呢?”

  他双颊薰如蒸云,扭捏着丢了糕饼,主动攀住玹铮脖颈,“我、我想受罚。”

  “小馋猫儿!”玹铮俯身衔住他唇瓣,霸道地直至他前后扑腾才放手,“怎么样,怕不怕?”

  “不怕,再来!”

  当晚入驿馆安置后,玹铮才要歇下,就听说阿玖求见。

  玹铮本不想见,孤鸾却已吩咐,“请顾公子进来。”说完避入内寝。

  阿玖快步进了外厅,跪倒后将锦盒呈过头顶,“王主,此乃杨公子白日交给卑侍的绞髓丹解药,您收回去吧。”

  玹铮没接,而是戒备地打量他,“你不服用,反倒还给本王,玩什么花样?”他松开紧咬的贝齿,“卑侍欺瞒王主,罪不容赦,就算说的天花乱坠,此刻怕也无法取信于您,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卑侍愿将解药交给您保管,倘若您发现卑侍有任何不轨之处,只管毁去它,那样卑侍便可自食其果。”

  说罢生怕玹铮拒绝似的,膝行两步将解药放在桌上,磕头告退。

  玹铮拾起锦盒,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融入深沉的暮色。

  孤鸾倚着槅扇,笑得促狭,“再瞧要长针眼了。”见玹铮瞪来,又莞尔,“我早说过一颗解药就能试出深浅,你还不信。纪玖如此坦荡,倒显得你枉做小人。”

  玹铮负手走到孤鸾面前,细细磨着银牙,“圣人云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也不知说的是谁。”

  孤鸾搡住玹铮肩膀,“我难养,那你还巴巴地留在我房里作甚?”随即又朝门外溜眼色,“刚才那个好养活,快去追,还追的上。”

  玹铮既好气又好笑,掰开他皓腕,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并死死钳住他的腰,“你也算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难道就没听过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这是变相骂我凶悍。”他挑起俊眉,薄怒映着灯烛,却越发秀色可餐,“承玹铮,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隐月阁的账咱们还没两清呢。”

  玹铮丝毫无惧,“既未两清,现在便清,若清不完,沿途之上,本王都归你。”说罢将他打横抱起,任凭他捶打挣扎,直奔床榻而去。

  少倾,便有笑骂飘出窗棂。

  “承玹铮,你坏透了!”

  然不久后,笑骂化作喘息与低沉的哀求,“我、我好难受,解、解开好不好?”

  涟漪守在廊下,羞得面红耳赤,心神不宁之际,也没听清玹铮究竟说了句好,还是不好,总之很快,房内便响起了缠绵的吟.哦声。

  八月十四,苏珂得了禀报。

  中秋当天,俪王府张灯结彩,迎接玹铮回京。

  卓念音巡视完毕,揶揄笑道:“我说苏侧君,你这布置得也太扎眼了,知道的是王主回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办喜事呢。”

  苏珂笑若春风,讲话却绵里藏针,“王主离京半载,如今风光归来,不正是天大的喜事吗?你难道没盼着今天?”

  卓念音凑近苏珂的耳朵,“我当然盼着,可我更盼着王主能见到林公子,你说她要是得知闹闹有了弟弟或是妹妹,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苏珂被戳中痛脚,不由顿生忐忑,然却不愿显出半分怯懦,正想回敬卓念音两句,忽见管事匆匆忙忙奔进星阑阁。

  “两位主子都在就好了,刚有中贵人来传旨,圣驾就隔几条街了,请您二位赶紧准备。”

  “什么!”苏珂与卓念音同时惊得从椅子上站起,“陛、陛下怎么来了?这、这也太突然了。”

  “不止陛下,听说皇贵君、慎亲王都在随行之列。”见苏珂与卓念音面面相觑,管事心急如焚,“我说两位主子,现在可不是埋怨为何不提前传旨的时候,您二位赶紧率众接驾,迟了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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