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求死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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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求死

  随着苏珂凄厉的呼号,孟晴疾步奔至玹铮身旁,焦急地去扶她,“王主,您、您伤势如何?”

  玹铮手捂创处,面色惨白,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未曾开言,就噗的喷出口血,将囚衣前襟染红了大片。

  太女自打瞅见孟晴那刻就知中了苦肉计,却不甘坐以待毙,先发制人道:“承玹铮,下次你再敢逃狱,本宫绝不手下留情!”

  玹铮瞪目切齿,义愤填膺,“承玹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你颠倒黑白、一手遮天!”

  孟晴见她指缝间不停渗血,心急如焚地朝刑院外嚷道:“唐太医,快来救命!”

  她见唐姒拎着药箱冲进来,忍痛回望刑架,“先、先救他们,再、再救本王!”话音未落,气息翻涌,又呕出口血,两眼发黑,失去知觉。

  醒来时,马车已至神武门。

  唐姒瞧她焦急地抖着嘴唇,知她心中所念,便握住她手道:“王主放心,苏侧君与林公子伤势虽重,但都性命无碍。”

  “那、那信陵他们呢?”

  孟晴见唐姒不忍直言,便凄然地叹了口气,“信陵、莲蓬命大,但孟尝中了三箭,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她悲愤交加,热泪盈眶,除夕时还答应宫韶华要给孟尝张罗门好亲,如今却成了终生遗憾。

  孟晴怕她过于伤心,柔声劝慰,“逝者已矣,王主需放开胸怀,孟尝的后事奴才会亲自督办,总之不会委屈那孩子。”

  她感激地朝孟晴揖手,“总管的恩德本王...铭记于心,还要请教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孟晴与唐姒对视后神情凝重,“实不相瞒,卓侧君为见王主挟持顺贵人,还、还声称孩子是康郡王的。”

  “什么!”她原本躺着,闻言骤然坐起,才换好的鸾服又被血染红,“卓小六真、真是疯了!”

  唐姒想替她重新包扎,却被她拒绝。

  孟晴打量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满面愧疚,“都怪奴才疏忽,没能替您好好看护卓侧君。”

  “不怪总管,卓氏那狗脾气,就、就喜欢惹是生非。”事已至此,她很清楚不能自乱方寸,于是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持续的疼痛及杂乱的心绪,“陛下召本王入宫,可是...要与卓氏对质?”

  “正是!”孟晴极为担忧,“卓侧君把天捅了个窟窿出来,陛下震怒不已,时间紧迫,您还是尽快筹谋应对之策吧!”

  此时此刻,麟趾殿偏殿外,大内侍卫各个如临大敌,噤若寒蝉,而卧寝内,卓念音却与岳青莲并肩而坐,不胜唏嘘。

  “你不晓得,王主妙手丹青,画什么像什么。她属虎,我属兔,她送我的第一幅画就是金玉双瑞图。去年赏春宴她还送了我对玉兔,唉!说起赏春宴,今年去不成了,真想再跟她遛回桃花堤......”

  岳青莲细细端详他,“你很喜欢俪王对吧?”

  “当然!”他作答完全不假思索,随后又双手托腮,露出丝痴笑,“王主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以前我总认为书里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是唬人的,但自从喜欢上她,恨不得日日陪在她身边。”

  “听说她很疼你?”

  “是啊,她不仅疼我,还让着我,即便我任性胡闹,也不跟我计较。”回想着与玹铮恩爱的点点滴滴,他眼里波光闪烁,“我好后悔,如果当初能坦诚相对,把掏心窝子的话都告诉她,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岳青莲见他呜呜哭起来,忙柔声劝慰,“别自责了,还是省些气力见你家王主吧。”

  他抬起朦胧泪眼,“顺贵人,谢谢你,临死前能跟你说说心里话,我好受多了。”

  岳青莲望着他憔悴惨淡的面容,很是同情与不忍,“卓侧君,蝼蚁尚且惜命,你

  有妻儿母族,又岂可轻言生死?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有机会,我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

  “你的好意我心领,但不必白费力气。”他按住岳青莲肩膀,悲凉中夹杂着决绝之意,“以前我犯错,总跟王主求饶,但现在终于明白,有些惩罚是躲不过的。安鉴敢当着陛下自尽,难道我连他都不如吗?我不死,如何取信陛下,又如何能令王主逃过此劫呢?”

  “卓侧君......”岳青莲万没想到他看着憨呆,心思却很通透,眼角湿润的同时还想再劝,忽听殿外高呼,“圣驾到!”

  他激灵一抖,嗖的抄起剪刀,抵住岳青莲脖颈。

  随着殿门洞开,侍卫涌入,他附耳悄声,“贵人别怕,我就是做做样子,不会真伤害你!”说完瞪起眼睛厉声叫嚷,“谁也不许过来!再敢往前,我便与人质同归于尽!”

  玹铮听到他的吼声,忙从担架上翻下,膝行几步至承珺煜面前哀哀叩首,“陛下,不、不要让侍卫动手,容、容臣去见见卓氏。”

  承珺煜的脸色犹如暴风雨前的阴云,审视了玹铮良久,声音不带半点温情,“朕宣召你,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该明白朕的苦心。”

  “是,臣、臣绝不敢有负陛下,倘若...顺贵人有所闪失,臣、臣甘愿抵命。”玹铮立下军令状后,拒绝了唐姒的搀扶,孤身走进偏殿。

  侍卫们闪出条通路,卓念音见玹铮踉踉跄跄朝自己走来,心狠狠揪起,一把推开岳青莲,三步并作两步撞进玹铮怀里,含悲带泪地喊道:“王主!”

  玹铮被他大力抱紧,创口又渗出血来,加之内伤做崇,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他与玹铮双双摔倒,却顾不得痛,挣扎跪地抱起玹铮肩膀,望着鸾服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泪如雨下,“王主,您、您怎么伤得这样重?”

  玹铮勉强挤出丝笑,“坐牢哪有不挂彩的,没事,离、离死远着呢!”

  他心如刀绞,愈发悔不当初,“怪我...怪我把您害成这样,都怪我!”说罢啪啪啪猛砸自己的头。

  玹铮吓了一跳,慌忙拉扯,“卓小六,你、你本来就笨,还想变得更笨吗?别以为这样,本王就、就舍不得骂你!”

  他未料到了这步田地,玹铮竟还能说笑,满腹酸楚委屈再难抑制,抱住玹铮嚎啕失声,“王主,您、您骂我吧,我不该听信向楠的花言巧语引狼入室,更、更不该对您隐瞒承玹鏡轻薄我的......”

  话未讲完,玹铮已快速打断了他,“别再说了,本王相信你的清白。”

  “不!”当他看到玹铮的第一眼就打定主意,决不能再让妻主回天牢受苦,于是横了心道:“罪侍...罪侍对不起您,孩子...孩子是承玹鏡的!”

  “别胡说!”玹铮听他改称罪侍,便知他要破釜沉舟,然众目睽睽,不能将承玹鏡喝过绝嗣汤的事宣之于口,只能郑重地告诫,“卓小六,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转圜还来得及,千万别犯蠢!”

  他是那种认了死理儿就八匹马也拉不回头的性格,此刻心心念念地只有保全玹铮,哪肯听劝,然到底心虚,不敢正视玹铮的眼睛,闷头道:“罪侍没胡说!这世上只有康郡王的后嗣才会有慕氏胎记,她与罪侍青梅竹马,因此对陛下的赐婚耿耿于怀,王主前去漠北时,她便暗中给罪侍送信......”

  “住口!”玹铮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随后摇摇晃晃站起,伸手点指,又急又怒又心疼,“卓小六,话不能乱讲,罪不能乱认,你到底懂不懂?懂不懂!”

  他捂脸伏地哀哭,“罪侍...罪侍没乱讲......”

  玹铮恼他冥顽不灵,砰得揪起他衣领,声色俱厉,“卓小六,你还敢说自己没撒谎

  ,有种看着本王!看着本王!”

  此时岳青莲已被搭救,大内侍卫将殿门堵得水泄不通,就等承珺煜下令便擒拿人犯。然承珺煜却并不着急,将岳青莲搂在怀里,静静看着殿内的好戏。

  卓念音的指甲几乎将掌心皮肉扎得稀烂,深知事已至此,无路可退,于是仰头凝望,咬紧牙关,“罪侍真没撒谎!罪侍被康郡王玷污清白,诞下慕氏血脉子嗣,因怕东窗事发,买通安鉴偷梁换柱,哪知他坐地起价,罪侍不肯答应,他便怀恨在心恶意诬陷。”

  玹铮的眼泪噼噼啪啪落在他脸上,“卓小六,你还真会逞英雄,知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他用力抱住玹铮双腿,哭得泣不成声,“王主,千错万错...都是罪侍的错,罪侍不求别的,只求您好好的,只求您好好的!”

  玹铮颤巍巍将他搀起,抖了半天嘴唇,只问出三个字,“值得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值得!”

  玹铮望着他眼底那股子坚定与坦荡,百感交加。

  原来他任性冲动的背后,是颗憨傻执着的心,是份浓烈炽热的爱,可惜直到今天,自己才真正发觉。

  “卓小六,你这是何苦?是想让本王亏欠你一辈子吗?”玹铮缓缓拥他入怀,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只想把他拥的更紧,仿佛撒开手,就会永远失去他。他望着玹铮深邃而缱绻的眼神,几乎要融化在这片深情当中。

  “王主,我自从嫁给您就总闯祸,您别怪我。”

  “成!”

  “那、那如果我不在了,您也别忘了我。”

  玹铮的心猛然揪紧,捧着他红肿的面颊,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卓小六,你听清楚,如果敢做傻事,本王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他紧紧握住玹铮的手,“我宁愿让您恨我,也好过连累您万劫不复。”

  “卓小六,本王答应过你娘...会好好待你,你、你若有任何闪失,本王如何跟她交待!”

  他凄然一笑,“我娘曾对我说,男人出嫁后就要以妻主为先,我正是遵从她的教诲,她当以我为荣,不会怪您的!”

  “可是......”玹铮还有千言万语未曾讲完,却已被他狠狠堵住嘴唇。

  他吻得格外卖力,像要吸走玹铮所有的魂魄。

  刹那间,仿佛回到了暴雨倾盆的初夜,那是他此生幸福的开始。

  王主,我对您的爱日月可鉴,即便为您而死,也无怨无悔!

  玹铮察觉他抖得厉害,正想去拍他的背,却不防被他大力一推,趔趄了两步,摔倒在地。

  眼见他从袖中掏出银剪,不禁大惊失色,挣扎着向他爬去,“卓小六,赶紧把剪子放下,你就算什么都不顾念,也得为孩子着想啊!”

  他眼泪肆虐以致视线模糊,只朝着玹铮声音所在的方向恳求道:“王主,你答应我,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我、我纵死九泉也瞑目了!”

  说完再无二话,执剪划向颈间。

  伴着岳青莲惊悚的叫喊,玹铮一声狂吼,狠命向他撞去。

  他被撞倒地,然热乎乎的鲜血还是溅入玹铮眼底。

  “卓小六!卓小六!”玹铮才刚扑到他身上,就被蜂拥而上的大内侍卫用力拽开,并死死按跪在地。

  眼见凤靴出现在头顶,玹铮边挣扎边哭嚷,“陛下,您救救卓氏,救救他!臣求您了!求您了!”

  说着咚咚咚将地面撞得山响,直到头昏目眩,体力不支,彻底昏死过去。

  掌灯时分,风七七通过上官紫云的传讯得知了白天发生在麟趾殿的一切,披衣走到院中,遥望宫禁的方向,在心里默默为玹铮祝祷。

  而宣室殿内,向荣泽面沉似水,“早知

  卓氏如此凶悍,就该用铁链锁住,如今陛下还守着俪王,莫非是真信了卓氏的鬼话?”

  太女摇头,“母皇亲口对儿臣讲,康郡王早已绝嗣,如俪王想借卓氏脱罪,反而会弄巧成拙。儿臣并不担心这个,而是怕母皇会因她的箭伤动恻隐之心。”说完又追问道:“这两天宫氏、唐氏等人审得如何?”

  “哼,各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向荣泽因记恨宫韶华、唐纾,便将他们关进暗房加以折磨。

  太女沉吟道:“俪王估摸着快醒了,母皇会单独召见她,未免夜长梦多,父后应即刻讯问宫氏等人,想法子拿到口供。”

  向荣泽深以为然,“好,就按你说的办,来人,摆驾静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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