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栽赃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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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栽赃

  尽管手臂血流如注,但林绛心仍死死抱住枯叶小腿,素来怯懦的眸光里饱含着无比的坚定,“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破坏长明灯!”

  枯叶按阿玖吩咐易容改扮,不过是为将罪名栽给冷柔,哪会真害林绛心性命,眼瞅唐纾等人受到惊动纷纷赶来,于是做出害怕模样,丢掉发簪,踹开林绛心,拔腿就往后殿跑。

  林绛心咬牙撑了好几下才踉跄着爬起,指着枯叶的背影高声呼喊,“抓住他,别让他逃了!”

  阴无忌见状,脸上掠过丝狠厉,从怀里摸出枚铜钱,直奔林绛心后背打去。

  这要是击中,必会令林绛心扑向香案,撞倒长明灯。

  迫在眉睫之际,有颗石子风驰电掣般从斜刺里飞来,不偏不倚地将铜钱撞落。

  而林绛心捂着伤口,目不转睛盯着枯叶消失的方向,根本不晓得刚刚遭了算计并侥幸躲过一劫。

  铜钱落地的刹那,阴无忌便意识到殿内埋伏着高手,当即不再逗留,纵出窗外,跃上殿檐。

  施余荫毫不犹豫,紧追而去。

  两人的轻功在当世都屈指可数,因此来无影去无踪,谁也未曾察觉。

  很快,唐纾率众赶到香案旁,见长明灯完好无损,长长出了口气,随即亲手扶住林绛心,“林公子你没事吧?”

  “奴、奴才没事。”林绛心本就虚弱,此刻失血过多,脸色愈发苍白,因未能抓住枯叶,深感辜负了唐纾的期望,“奴才无能,没拦住歹人。”

  “不怪你,那歹人穷凶极恶,你能护住长明灯已属不易。”唐纾命校尉严加把守,又传召太医,然后询问道:“林公子,你可曾看清歹人模样?”

  林绛心重重颔首,“那人虽戴着兜帽,但奴才看的清清楚楚,他乃陈尚书府的大官人冷柔。”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

  唐纾故意做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可能,你定是看错了。”

  林绛心对着释迦牟尼佛的金身指天誓日,“奴才曾两次三番见过他,又离他近在咫尺,他便是化成灰,奴才也认得!”

  斐陌拨开众人,从地上捡起带血的发簪,奉到唐纾面前,“主子您快瞧。”

  唐纾接过仔细端详,惊得瞠目结舌,“这、这不是顺卿送给冷官人的佛手簪吗?”

  赏菊宴当日,内廷司向后宫君卿进献发饰,岳青莲将承珺煜为自己挑选的那对佛手金簪分别转赠给冷烈、冷柔,众人都耳闻目览。

  斐陌声音朗朗,语气笃定,“冷官人入寺后两次求见主子,戴的都是这支簪子,奴才绝不会认错,满星也瞧见了。”

  满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斐陌哥哥没撒谎,当时冷官人还跟奴才显摆来着,奴才也记得真真儿的。”

  就在此刻,法源寺的监寺在小沙弥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前来,向唐纾施礼,“阿弥陀佛,敝寺管辖不善,竟令歹人混入大雄宝殿,险些破坏长明灯,还望淑君殿下宽恕敝寺的失职之罪。”

  唐纾打量监寺的模样倒吸了口凉气,“大师怎么会受伤的?”

  “唉!”监寺垂头丧气,“老衲在赶来的路上碰巧遇到歹人,想拦阻于他,却不慎被他推下石阶,幸好骨头没断。”

  唐纾忙不迭追问,“您可瞧见歹人的样貌?”

  监寺尚未答话,小沙弥已义愤填膺地指认道:“那人便是陈尚书府的冷官人,平日见他彬彬有礼,还以为他乃良善之辈,岂料他竟包藏祸心,不仅陷我寺于不义,还出手伤人。”

  唐纾闻言吩咐匆匆赶来的马昕,“马佥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立即封锁法源寺搜捕冷柔。记住,抓活的!”

  “卑职谨遵懿旨。”马昕领命后看向监寺,“搜捕人犯需法源寺上下全力配合,烦劳大师再辛苦辛苦

  。”

  “好说好说。”监寺巴不得尽快抓住冷柔,好减轻全寺的罪过,不顾伤痛,紧随马昕去传令调度。

  唐纾眼见已坐实冷柔的罪名,心知玹铮的计划已成功大半,于是命斐陌扶林绛心去包扎伤口,然后派人快马加鞭进宫报信。

  约莫两炷香后,寺内几处火患都被扑灭,而枯叶也已恢复本来模样,溜进柴院与阿玖、饶莫寒会合。

  阿玖命他与冷柔调换衣裳,见他腿部有抓痕,肩肘有淤青,又在冷柔身上一一炮制。

  冷柔被点了睡穴,对此毫不知情。

  阿玖反复检查了三遍,确定稳妥后,将剩下半颗解药丢给枯叶,并冷冷道:“不用我提醒你,你也该清楚要管好自己的嘴。”

  枯叶将解药囫囵吞下,腆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会有多远走多远,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入凤都。”

  饶莫寒坐在窗台上,摸着鞭稍轻嗤,“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令人放心,至于你,已接连背叛了阴狗贼两次,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我发誓还不成吗?”

  阿玖撇嘴,“从小到大,就没见你的誓言兑现过,饶莫寒说得对,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

  “你、你们要干什么?”眼瞅阿玖与饶莫寒同时逼近自己,枯叶的面颊惨白如纸,浑身止不住哆嗦,“别、别杀我,我们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而且俪王明明答应放过我的......”

  阿玖鄙夷地瞟着他,唇角勾起骇人的凛笑,“你说得对,王主是承诺放过你,可我没承诺。”

  “纪玖你......”事到如今,他深知再恳求也无济于事,于是拉开架势准备拼命,但就在这会子,解药中掺杂的麻药已沿血脉走遍他全身,他两眼发黑,扑通栽倒,很快便不省人事。

  阿玖牢牢捆住他,然后给饶莫寒递眼色,“你将他交给时同知后去大殿守着,我去帮王主对付阴狗贼。”

  “喂!”擦肩之际,饶莫寒拽住阿玖,“当心点,我还等着你来喝喜酒呢。”

  阿玖心中泛起暖意,语气却有些揶揄,“别担心,我定拿阴狗贼的人头给你做贺礼。”言罢含笑离去。

  与此同时,施余荫已将阴无忌逼入了法源寺后河对岸的深巷之中。

  这里大多住着被法源寺接济的贫民,此时家家闭户,不见半点灯火,整条巷子如坟场般死寂。

  阴无忌正快速逃窜,不妨迎面一点寒芒骤然袭来,浓重的杀意伴着呼啸,犹如下山猛虎,似要吞噬他的血肉。

  他略慢了半拍,被锋利的箭尖擦碎肩头软甲,疼得嘶声连连。

  施余荫眼瞅箭矢深深扎入青砖缝隙,好整以暇地停下脚步,而玹铮弃了弯弓,不徐不疾地从暗处走到长街正中,形成夹击之势。

  清冷的月色笼罩着三道幽暗的人影,给整条长街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玹铮负手伫立,腰身挺拔,眸光如同欧冶子铸造的鱼肠剑,散发着非同寻常的锐利与勇决,“阴无忌,本王已恭候多时。”

  “承玹铮......”阴无忌瞳孔微缩,竭力用嘲讽的姿态来掩盖内心的慌乱,“想不到你堂堂亲王竟也暗箭伤人,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玹铮嗤之以鼻,“对付你这种阴险卑鄙之徒,哪用讲江湖道义。怎么样,机关算尽却满盘皆输的滋味很不错吧?”

  “果真是你!”他双眼渐渐填满血丝,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本座早该想到,也只有你才有这么大的手笔。”

  “过誉了,原本只要你龟缩不出,本王还真找不到你,没想到你贼心不死,与承玹珅狼狈为奸企图谋害本王,那本王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玹铮说完拔出玉带中的软剑,抖了抖那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的剑刃

  ,一步步朝他逼近,“姓阴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今日本王要替百里红报仇,替登州那些惨遭你毒手的将士们报仇!”

  “等等!”他情知以一敌二胜算渺茫,于是侧开身形,先看了眼施余荫,又对玹铮道:“咱们做个交易吧,你放过我,我将承玹珅与付恩宜勾结的证据交给你,助你扳倒她如何?”

  “哼,死到临头还贼性不改!”玹铮丝毫不为所动,“漫说你不过是信口雌黄,即便所言属实,本王也不会同你交易。”

  “为什么?”他很是困惑,“你击败承玹珅之后就能当上太女,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区区百里红,青楼郎倌而已,性命和太女之位相比,根本微不足道。还有那些狄家军,她们跟你素昧平生,你犯不着为她们......”

  “住口!”玹铮义正辞严地打断了他,“阴无忌,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眼里只有利益。百里红虽沦落风尘,却比你这恶贯满盈的畜生高贵百倍、千倍!你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助纣为虐,滥杀无辜,实在天理难容,今夜本王要替天行道,告慰百里红和那些将士的英灵!”

  “告慰个屁!”他恼羞成怒,发出桀桀狞笑,“什么替天行道,你敢说自己手上没沾染过无辜鲜血吗?你为争夺皇位阴谋算计,同本座有何分别,又有何资格自诩正义!想杀本座,可以,只要你俩有那个能耐。”话音未落,他忽然调转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施余荫。

  施余荫记着玹铮的叮嘱,生怕他使诈,虽接架相还,却藏了小心。

  就在钢拳快要触碰他掌风之际,施余荫敏锐地发现有微弱的银光在他指缝间闪闪烁烁,当即化拳为五指,似水蛇般叼住他腕骨。

  他吃痛,手一松,毒针自指缝间滑落。

  施余荫不禁嗤笑,“你姓阴,果然也够阴!”正得意识破了他的诡计,却见他露出副诡异神情,紧接着自口中噗的吐出道白烟。

  原来他方才是故意露出破绽,这才是真正的后手。

  施余荫虽迅速偏头闭息,却由于近在咫尺,仍不免吸了几口,当即摇摇晃晃连退数步,扑通跌坐在地。

  “你、你卑鄙!”施余荫一时大意,懊悔不迭,同时又觉得丢脸,昨天才在玹铮面前夸下海口,哪知没出两招,小河沟里就翻了船。

  他得了手,疾步向施余荫奔去。

  哪知玹铮更快,无形却凌厉的剑气硬是将他迫离了两步,致使他不得不放弃挟持施余荫的计划。

  玹铮护住施余荫,并将枚丸药快速塞进施余荫嘴里,“前辈您还好吧?”

  “放心,死不了。”施余荫呼哧带喘,整张脸乌青得吓人,却忿忿不平地点指他背影,“别管我,快去追他!”

  玹铮咬了咬牙,飞身撵了上去。

  他再度被玹铮拦阻,眼见长剑袭来,躲闪之际,向左蹿出,调转身形飞掌还击。

  玹铮未料他步法竟如此灵活迅猛,感到后心阴风阵阵,立即反手出剑,使出“鸾回凤出”,陡刺他小腹。

  他见玹铮不曾回头,竟凭借听声辨位,剑刃后发先至,大为惊骇,急忙撤避。

  而玹铮脚踏“小蝉步”,施展出承桓真最拿手的“彩蝶双飞”,旋身削他下盘。

  他情急之中跃起半人多高,手掌化作鹰勾,凌空插玹铮百会穴。

  这等置生死于度外的肉搏擒拿手段霸道至极,无形中压制了玹铮灵巧多变的剑法。

  玹铮惊诧之余,感觉他爪力森严,带了十二分的阴寒之气,与付恩宜修炼的魔血白骨功极为相似,因此不敢硬接,身形微屈,使出“凌舞飞天”中的“碧鲭游”,并住双脚脚跟,拧身流星般倒射出去,与他拉开半丈之距。

  站定后瞪视于他,“看来本王还真

  小瞧了你。”按理讲,他不该如此之强,难道先前是故意隐藏实力?

  玹铮想到此处,神情愈发凝重起来。转眼间,两人又拆了四十多招,玹铮占据上风,已令他身上添了七、八道伤口,然每次眼瞅着能置他于死地,偏偏又被他以精妙手段化解开去。

  月亮不知何时已钻进了厚厚的云层,长街之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不时回荡着长剑与掌风的呼啸以及急促的喘息、呻.吟声。

  忽然,他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左眼蹬蹬蹬倒退数步。

  殷红的血顺着他指缝不停流淌,并滚进他嘴里。

  他吞咽下那腥涩的味道,仅剩的右眼中涌出无尽的怨毒和愤懑,“承玹铮,是你逼我的!”

  话未讲完,已从怀里掏出一物,对准玹铮按下了机关。

  漆黑的街巷忽然亮如白昼,十二颗寒芒仿佛疾驰的流星,令玹铮根本躲避不及。

  就在这生死存亡关头,一道身影奋不顾身从斜刺里冲出,将玹铮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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