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内应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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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内应

  唐纾醒来时,雨已停,云已散,晨星高悬于天幕。

  玹铮就躺在身侧,睡颜格外安宁。

  他心头微痒,情不自禁去吻玹铮的唇,哪知玹铮忽然睁开眼,登时被吓了一跳,身子僵住,进退不得。

  玹铮瞅着他,语气戏谑,“怎么,想占我便宜?”

  “没、没有。”他避开玹铮明锐的目光,红着脸跌躺回去,“我、我是怕你冻着,打算给你掖被子而已。”

  玹铮知他撒谎,却并不揭穿,而是笑着贴住他,用光溜溜的腿蹭他下盘,并在他耳畔吹气,“好糖儿,被子哪有你暖和,要不你给我捂捂?”

  “别、别闹。”酥麻之感沿着七经八脉流窜,他闷哼之余,扭动身子挣扎,“这、这天都快亮了......”

  玹铮低低地嗤笑,“正因天快亮了,咱们才更得争分夺秒。”说罢欺身而上,用力啃他朱唇。

  他被勾得欲.火焚身,迫不及待地回应、纠缠,很快又陷入难以逃脱的情网之中。

  翻云覆雨后,玹铮的胎记再次显露出来。

  他趴在玹铮背上重重喘息,手指则按着那蝴蝶状的红晕,“这胎记在每次欢好后都会显现吗?”

  “不一定。”玹铮翻了个身,顺势将他揽进怀里,见他目不转睛瞧着自己,又继续解释,“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总之越尽兴,越容易出现。”

  他回想之前的情形,虽羞赧,却忍不住追问,“头两回...显了没有?”

  玹铮摇头,“不清楚。”

  他以为玹铮在敷衍,不高兴地嗔责,“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不清楚?”

  玹铮侧过腰躯,指着已开始变淡的胎记道:“你自个儿瞧,这玩意儿越来越浅,最多只能显现两炷香的工夫,前两次即便有,等我回寝殿查看时也早已消失,所以我无法确定。”

  “原来是这样。”他因错怪玹铮,讪讪地窝在玹铮臂弯里好一会儿,才又抬起脸,“对了,除我之外,还有谁见过你的胎记?”

  玹铮沉吟片刻,“阿珂侍奉我多年,自然见过,还有父君,我元服当夜现了原形,把他吓个半死。”

  他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你的元服公子并非什么逆党内应,也没伙同他人行刺于你,之所以被处决,是因为看到了你的胎记。”

  “对。”玹铮并未解释当夜的来龙去脉,也未替自己辩白,只唏嘘着问,“是否觉得我很残忍?”

  他轻摇螓首,“换成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毕竟胎记的秘密关乎生死,哪怕是牺牲无辜,也不能泄露出去。”

  “可到底还是泄露出去了。”玹铮想起灵韵,心情变得十分复杂,“那元服公子实乃武成王派来的细作,为我侍寝,只为探查我的血脉。”

  “竟有这等事?”他惊得舌桥不下,随即又疑惑不解,“武成王为何要派细作查探于你?莫非她未卜先知?”

  “她是...受祖父所托。”玹铮口中的祖父指的是慕赢,“慕家曾有侍夫诞育一名没有胎记的女嗣,后被指通奸,激愤之下自尽身亡。十六年后,那女嗣于新婚之夜显露了胎记。武成王告诉我,祖父正是因为那件事始终对我的血脉存有疑虑,所以请她暗中调查。”

  “原来如此。”他露出了然之色,“难怪我去探望叔祖时,他不仅命我与你结盟,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乃烨太女之后,看来早就从武成王那里得到了消息。”见玹铮蹙眉不语,又握住玹铮的手,“当年你只称叔祖为废后,如今却肯唤他为祖父,可见已不再记恨于他。”

  玹铮不胜唏嘘,“我起先确实恨他无情,可后来得知二舅舅关照于我乃奉他懿旨,便知错怪了他。当年若无他暗中帮衬,又在关键时刻竭力保全父君和我,恐怕我们早已不在人世,所以我还是

  感激他的。”

  他欣慰地吁了口气,“你能这样讲,想必叔祖在天之灵定能安心,他之前总对我说亏欠你良多,只盼你不要怪他、不要怪慕家。”

  “慕家...虽曾多番欺辱父君与我,但看在表弟为我舍生忘死,甚至不惜牺牲亲骨肉的份上,我与慕家就算有再多的仇怨,也该一笔勾销。”

  他露出感佩之色,“我替慕家多谢你不计前嫌。”

  “不必谢我,我只是想报答表弟,亦不想欠祖父的情罢了,他二人都死得惨烈,望他们地下有知,能含笑九泉。”

  “如果你真想让叔祖含笑九泉,就帮他实现未了的心愿......”

  “我知道,我会替慕家平反。”

  “那、那只是其次,其实......”他说着说着欲言又止,然想到慕赢的托付,终究还是坦言,“叔祖最大的心愿与你有关,他不忍你陷在仇恨之中,盼你能放下对烨太女的愤恚(hui),毕竟烨太女是你生母......”

  “休要拿什么母女名分来压我!”玹铮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像被触了逆鳞般暴怒无比,令人生畏,“你记住,从今往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替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求情!”

  “知、知道了。”他被玹铮狠攥着腕骨,疼得花容泛白,不由自主地打颤,“你、你别生气。”

  话音未落,已忍不住痛呼出声。

  玹铮猛地醒过神来,急忙松开他,边给他揉搓边道歉,“糖儿,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于你,我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失去理智。”

  “不、不怪你,是我冒昧,总之我再也不提了。”他知玹铮痛恨承珺烨,却未料竟如此深重,暗暗埋怨自己多嘴。

  两人相互依偎,都好久没再讲话。

  最终,还是他率先打破僵局,“你、你还没告诉我,除了苏珂,王府内眷之中究竟还有谁见过你的胎记?”

  “没了。”未免横生枝节,玹铮故意隐瞒了当初仙都苑飞鸾殿之事。

  他对玹铮的回答将信将疑,微微一笑,掰手指细数,“别人倒罢了,卓念音与林绛心深得你宠幸,怎可能没见过?”

  玹铮言辞凿凿,“我自有办法不让他俩见到。”

  “这么说,你跟他俩都显过胎记?两三次、五六次、还是十余次?”

  玹铮这才发觉,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笑着捏他面颊,“你今晚掉醋缸里了?”

  他抓着玹铮不放,“别打岔,老实招供!”

  “你让我招什么?我总不能把显露胎记的次数全记下来吧?”玹铮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见他不依不饶,只得无奈道:“怕了你了,我只记得卓小六最近的那次是去年夏天,林绛心是今年年初,其余的真忘了。”

  “去年夏天,今年年初,不正是他俩怀上孩子的时候吗?”他内心剧烈震颤,“难道出现胎记意味着能怀孕?”

  “别瞎说,那只是凑巧。”玹铮觉得他的念头荒诞不稽,“这之间绝对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要胡思乱想。”

  他拉过玹铮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郑重其事地问,“你觉得我若诞育女嗣,一定会有胎记吗?”

  玹铮眉目踌躇,“不好讲,你生父出身慕家,你也算身负慕氏血脉......”

  他抢白道:“我问过表姐,表姐说我爹没胎记,我也没有,证明慕氏血脉已微乎其微,生孩子是随母不随父,就算生女孩儿,也未必会有胎记。”

  “唐姒又并非神仙,能确保万无一失吗?”见他语塞,玹铮拍他肩膀安抚,“我明白你的心思,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深谋远虑,该晓得利害,咱们都还年轻,等得起,不必冒无谓的风险。”说完披衣起身,“我去帮你煎药。”

  他知玹铮是去煎避子汤,没有

  阻止,却隐隐有些失落。

  玹铮回转时见他已穿戴整齐,便将药递给他,“快四更了,你趁热喝,我去套车,待会儿咱们去给你爹上坟。”说完将颗松子糖放在桌上,“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你真周到。”他对玹铮莞尔,然笑容里却掺杂着微微的苦涩。

  待玹铮出屋,他将药碗放到嘴边,刚要喝,忽想起自己方才的推测,不甘心地瞅了眼小腹,又将药碗撂下。

  而玹铮再度进来时,药碗已空,他正在吃松子糖,嘴角翘着,如同横悬的弯月。

  玹铮并未多心,伸手牵他,“都准备好了,干粮也已放在车上,咱们走吧。”

  “嗯。”他恋恋不舍地环视了一番,随后跟玹铮离去。

  清晨,马车回城,停在了法源寺后门外。

  他扮作斐陌下了车,装模作样与玹铮道别。

  玹铮目送他进了寺门,正待回转王府,就见几名僧人担着水桶迎面而来,而其中有个不起眼的小和尚,步伐格外轻快。

  “此人有些蹊跷。”玹铮只瞅了一眼,便心生警觉,这小和尚看起来普通,轻功却极好,身法还有点儿似曾相识。

  越琢磨,越觉得可疑。

  而与此同时,那小和尚似乎也察觉到有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故意打了个趔趄,洒了半桶水。

  此等伎俩,非但没打消玹铮的疑虑,反加重了玹铮的猜忌。

  回府后,玹铮唤来阿玖,低声吩咐了几句。

  阿玖领命自去,掌灯后回长信殿复命,“王主,奴才业已查明,那个和尚确实有古怪,您猜他是谁?”

  玹铮搁下朱笔,抬起凤眸,“莫非是枯叶?”

  阿玖重重颔首,“正是他。”

  “你能确定吗?”

  “能确定,奴才与他在隐月阁相处多年,即便他化成灰,奴才也认得。”阿玖说着靠近檀案继续禀奏,“三个月前,有个叫慧能的年轻和尚随师傅来法源寺挂单,没想到他师傅当夜便得了急病去世。住持大师见他无依无靠,便慈悲为怀收留了他。他老实忠厚,又吃苦耐劳,很受寺内僧众的喜欢。”

  “如此说来,是枯叶杀死了他,顶替了他的身份?”

  “不错,据法源寺的僧人讲,一个月前,慧能去城外的塔林给他师傅上坟,回来后便生了场大病,变得寡言少语起来。奴才前往塔林查看,在座新塔旁挖出具尸体,看样子死了已有月余,想必那就是真正的慧能。”

  玹铮听完这话,负手在殿内踱步,“本王真真小觑了承玹珅,倘若今日不曾凑巧撞见枯叶,绝不会想到她已与阴无忌狼狈为奸。本王还纳闷呢,阴无忌与枯叶又不会飞天遁地,如何能逃脱各州各府的重兵搜捕,原来是有她这座靠山。”

  “据奴才所知,当初慎亲王要杀柳酥,是通过阴无忌说服了付恩宜,隐月阁才接下那单生意,可见此二人早有勾结。”话到此处,阿玖的神情愈发凝重,“王主,枯叶既是慎亲王安插在法源寺的内应,那阴无忌会不会躲在暗处伺机下手?奴才有把握对付枯叶,但没能耐对付阴无忌。要不,奴才马上去联络师尊......”

  “来不及了,事态紧迫,明阁主就算肋生双翅,明晚之前也飞不到凤都,看来本王只有......”

  “王主三思!”阿玖一时情急,抢步抓住玹铮,“您不能亲自出马,法源寺人多眼杂,倘若您行踪暴露,陛下定会生疑。”

  “放手!”玹铮大力抽回胳膊,“除非迫不得已,本王不会铤而走险。本王会亲自安排可靠之人暗中埋伏,这点你不用担心。”

  “是。”他见玹铮转过身去,显然是动了怒,于是双膝跪倒,“奴才并非故意冒犯,恳请王主恕罪。”

  玹铮默了片刻

  ,回眸睨他,“起来吧。”见他咬着嘴唇不敢动弹,拍了拍他肩膀,“别杵着了,枯叶刁滑奸诈,为保万全,你去找饶莫寒,并告诉他,只要他肯相助,本王会记住他这个人情。”

  “奴才遵命。”

  他起身向殿外走,然没走两步,就听玹铮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纪玖,好好替本王做事,本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奴才多谢王主!”他得了玹铮这话,顿如起死回生,不仅精神抖擞,脸上也显出了笑容。

  二更天,施余荫拎着酒壶晃晃悠悠进了屋,却发觉黑暗中坐着个人影,于是扣住腰间的暗器,“什么人?”

  玹铮笑了起来,“前辈不必紧张,本王此番前来并无恶意。”说罢点燃蜡烛,摘下蒙面黑巾,对她抱腕拱手,“本王该怎样称呼才好,是施捕快,还是隐大侠,亦或是太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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