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招认_揽阙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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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招认

  玹铮接了兵部的差事,余下两日前往北郊大营,并不在凤都。

  故碧色回府排场虽大,且惊动了卓念音、孤鸾、阿玖一干人等,却因未在玹铮面前露脸,多少有些锦衣夜行的沮丧。

  苏珂正在抄经,忽闻喧闹之声,于是吩咐莲蓬,“去瞧瞧出了何事?”

  莲蓬很快去而复返,“主子,碧色从均州回来,带了不少东西,正命小幺们往各处搬运。”

  话音未落,就听碧色的喝骂在院墙外响起,“你们这帮该死的奴才,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若摔坏了武当真人送给王主的贺仪,赔得起吗!”

  莲蓬见苏珂眉宇深蹙,朝窗外啐了一口,“去了趟均州而已,瞧把他兴的,还真拿自己当钦差了,竟敢在咱们门口大呼小叫,摆明了不将主子放在眼里。您稍等,奴才这就出去与他理论。”

  “算了,本君如今禁足,无谓多生是非。”苏珂撂下紫毫,吹了吹未干的心经,又讥讽道:“所谓冷眼观螃蟹,你以为他还能张狂多久,杨沐那边恐怕早已预备好,过了今日,王府再不会有他这号人物。”

  临近晌午,碧色来漪兰轩交办差事。

  孤鸾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看均州各衙的礼单,待碧色滔滔不绝地夸耀完,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颜掌事此行真是劳苦功高。”

  “杨公子过奖,为王主尽忠,为王府出力,原是奴才的本分。”尽管孤鸾的态度不咸不淡,但因其掌管王府大权,碧色不敢得罪,反指着两斤茶叶与一筐蜜桔道:“这都是武当山的特产,给您尝个新鲜,望您不要嫌弃。”

  孤鸾哂笑,“巧了,我也正有件薄礼要送给颜掌事。”

  “哦?”他十分欢喜,然瞅见孤鸾手里的物件儿,神情骤变,“杨、杨公子必是拿错了,这、这簪子半新不旧的......”

  “虽说半新不旧,却别有玄机。”孤鸾好整以暇地旋动簪头的蝴蝶,露出中空的簪筒,“这玩意儿既能拿来束发,又能传递消息,可谓一举两得,你说是不是?”

  他未料簪子竟是空心的,惊骇之余,暗地将魏婕骂了个狗血淋头,见孤鸾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强作镇定,“杨、杨公子真会说笑。”

  孤鸾将他的惶恐尽收眼底,眸光变得犀利,声音也强横起来,“你瞧我哪句话像在说笑?”随后不顾他闪躲,硬生生将簪子塞进他手里,“你且瞧仔细,这可是你当日替魏婕给林初心传递的东西?”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惨白,然想到魏婕言辞凿凿,又咬紧牙关,“杨、杨公子把奴才都说糊涂了,奴才...从未见过此物,更遑论替人传递。怎么...这、这竟是魏佥事偷着送给林初心的吗?”

  孤鸾见他装傻充愣,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颜碧色,我如今是替王主问话,你最好想清楚作答。”

  他恼羞成怒,蹭的站起,尽管心虚,却竭力将腰杆挺得笔直,“杨公子难道认为奴才在撒谎?奴才乃皇贵君赐给王主的贴身近侍,向来循规蹈矩,绝不会私相授受,您可千万别受他人挑唆。”

  “照你的意思,是那林初心在攀咬你?”

  “没错!”他将两截断簪扣于案几,义愤填膺,“奴才与林初心素有嫌隙,还曾命人打过他板子,府内人尽皆知,想来是他怀恨在心,便趁机污蔑奴才。”见孤鸾不动声色,又指天誓日,“奴才对王主忠心耿耿,从未做过损害王府之事,若有虚言,不、不得好死!”

  话到最后,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孤鸾打量他委屈的模样,将林初心的亲笔供状搁置在旁,“我若仅凭一面之词定你的罪,你肯定不服。”

  “奴才当然不服!”他装得义正辞严,实则色厉内荏,“奴才光明磊落,漫说林初心已死,便是活生生站在奴才面前,奴才也敢同他对质。”

  孤鸾笑得揶揄,“你从哪儿听说林初心已死?”

  他自知失言,赶紧描补,“奴、奴才是听府里小幺们议论的。”唯恐孤鸾追问,又故作姿态,“奴才原就觉得林初心不是好东西,当初苏侧君将他留在星阑阁,奴才几番规劝,苏侧君执意不听,果然酿成大祸。可恨他居心叵测,不仅谋害林公子腹中胎儿,还在临死前攀诬奴才,杨公子您要替奴才做主,千万不能中他的离间之计!”

  孤鸾见他振振有词,愈发齿冷,“我奉王主之命将林初心秘密关押,王府众人均不知他死活。两日前,只有马千户将他已死的假消息透露给了魏婕,你说听府内小幺们议论,根本是信口开河。”

  他一个激灵,顿有些手足无措,“许、许是奴才记岔了,好、好像是今日进城时,听重明卫校尉谈及......”

  “够了!”孤鸾打断了他,并取出本簿册,啪的甩在他身上,“都到了这个地步,何必再砌词狡辩,我都替你累得慌。不怕告诉你,自打你踏进津门,便有暗探盯上了你。昨夜京郊馆驿,魏婕乔装改扮与你私会,在你房里待了半个时辰,期间与你发生争执,打碎茶杯,惊动了守夜小幺,是你替她搪塞过去。我且问你,她因何要去见你?你俩深夜私会都谈了些什么?林初心已死的消息是她告诉你的对吧?”面对暗探的记录和孤鸾的诘责,他冷汗涔涔,却仍强词夺理,“昨、昨夜奴才做噩梦,不慎打翻茶杯,奴才可以发誓,绝没见过任何人......”

  “颜碧色!”孤鸾眸光凛冽地瞪视着他,“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以为誓言是那么容易发的?你出自麟趾殿,本该是王主最信赖的侍从,却为报私怨,辜负了王主信任,至今仍不知悔改。念你跟了皇贵君多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招认还来得及。只要你肯讲实话,我便替你向王主求情,从轻发落。”

  “奴、奴才......”事已至此,他何尝不明白是魏婕中了圈套,并连累了自己,有心实话实说,却又犹豫不决,双手几乎将衣袍扯烂,最后还是侥幸心理占据上风,“杨公子,奴、奴才是受人陷害,奴才要见王主!”

  “哼,你想见王主,王主却不想见你。也罢,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换个地方审你。”

  “你、你要干什么?”他见孤鸾朝自己逼近,起身就跑。

  哪知孤鸾出手如电,直戳他玉枕穴,他眼前发黑,咚得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揉着脑壳坐起身。

  眼前是间幽暗的刑房,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滴答,滴答有粘稠的浊液不停敲打他额头。

  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迷迷瞪瞪扬起脸,当看清悬在头顶那两只被血染红的脚时,失声惊叫,骇然向后爬去。

  孤鸾扯着他头发,将他重新拽到林初心面前。

  林初心被高高吊在房梁上,赤.裸的身躯布满鞭痕,已几乎没一块好皮,此刻垂着头,闭着眼,正昏昏沉沉。

  孤鸾没跟他废话,而是绕到林初心背后,抡起鞭子狠抽。

  林初心疼得瞬间睁眼,并发出凄厉惨叫。

  他见状,不由自主蜷起身躯瑟瑟发抖。

  孤鸾见他惧怕,于是绕到林初心身前,再度用力责打。

  这回,林初心小便失禁,且很快翻了白眼儿。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孤鸾用鞭稍挑起他下巴,他如坠寒冰地狱,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杨、杨公子,您、您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孤鸾不答反问,“你冤屈吗?”随即勾起抹冷笑,“再不招认,林初心便是你前车之鉴。”

  他面向孤鸾伏跪,磕头如捣蒜,“杨公子,求、求您看在皇贵君的面上,求您看咱们

  素日的交情,高、高抬贵手饶了奴才,奴才愿、愿奉上所有的积蓄,连、连同这次去均州拿到的好处也全部给您。”

  “哼,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孤鸾将他拖至刑架旁,用铁铐锁住他,“颜碧色,我要是你,便趁早招认,也免受皮肉之苦。”

  “杨公子,您、您要怎样才肯放了奴才?”

  “少废话!”孤鸾抬手一鞭,抽得他死去活来。

  他放声惨嚎,“别、别打了!”饶是孤鸾并未使用内劲,他也未撑过十鞭,“我招,我什么都招还不成吗!”

  等玹铮回转长信殿,供词已摆在檀案之上。

  孤鸾对碧色极为鄙夷,“还以为是难啃的骨头,谁知没几下就招了。当初王主遭太女陷害,苏侧君与林公子等人被抓进刑部,颜碧色贪生怕死,躲进魏婕府里,却谎称于庵堂避祸,魏婕便是利用那件事屡屡要挟,他不仅替魏婕给林初心送了簪子,还贪图林初心的孝敬,将簪子带出府交给魏婕修补,反复传递。”

  玹铮恼恨不已,又追问,“据你判断,他是否同魏婕一样,已彻底投靠承玹珅?”

  孤鸾摇头,“应该没有,他发现簪子是空的,极为惊愕,想来是受了魏婕蒙蔽。而且他好歹也是皇贵君调.教的人,又对王主心怀爱慕,不至于真正背叛。”

  玹铮神情稍霁,然想到林允心,眉头又拧起来,“那些关于林允心的谣言,可是经他传进安泰殿的?”

  “没错。他不仅向安泰殿侍从恶意中伤林允心,还与魏婕狼狈为奸,害林允心险些失身。”

  “什么!”玹铮拿起供词细看,震怒中夹杂着失望,“本王原以为他就是因性格要强,气量狭窄了些,未料竟如此歹毒。”

  孤鸾不胜唏嘘,“真是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及时发现了他真面目,否则必将生出无穷祸患。”说完,边给玹铮续茶水边问,“王主打算如何处置他?”

  玹铮沉吟,“按规矩,背主忘恩者杖毙,然魏婕尚未离京,不能打草惊蛇,暂且严加看管,只是他已见过林初心,未免泄露消息,除你之外不准任何人与他接触。”算了算日子,又郑重叮嘱,“也就十来天了,鞭子照旧,但绝不能让林初心死了。”

  “放心,每日都用参汤续命,他死不了。而且他贪生怕死,还等着林公子从法源寺回来给他求情,所以怎么都会咬牙挺过剩下这些天。”为保万全,孤鸾又建议道:“事关重大,要不我给师姐传信,请她前来帮忙?”

  “千万不要。那个甄琅整日阴魂不散地跟着凌陌晓,虽说对她有情,但毕竟是倾剑山庄的人,是陛下的耳目,还是躲远点好。”

  就在玹铮讲这番话的同时,城郊山道上,凌陌晓勒住缰绳,朝挡在她身前的甄琅臭骂,“好狗不挡路!赶紧给姑奶奶闪开!”

  甄琅毫不示弱,“姓凌的,你以为我是在阻拦你吗?我分明是在救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长点脑子,教坊司是何等所在,林允心是什么身份,那是脑袋一热,说劫就劫的吗!”

  凌陌晓嗤之以鼻,“你可真是站着讲话不腰疼,敢情每天挨鞭子的人不是你。”说着说着,脑海中浮现出林绛心伤心欲绝的模样,愈发迫不及待,“我警告你,你之前偷偷毁掉凤都给我的传书,害我不能及时救人,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若再继续阻拦我行侠仗义,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哼,少装得这般大义凛然,你扪心自问,倘若林允心不是林绛心的弟弟,你会想要救他吗?”

  凌陌晓一噎,“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因自己心爱的女子整日惦记旁人,甄琅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姓凌的,你总说已放下昔日种种,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即便林绛心跟了俪王,即便他给俪王生

  了女儿,你依旧对他割舍不下。”

  “我、我没有!”

  “你可以不承认,也可以拿所谓的侠义当借口,但你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我告诉你,我不会眼睁睁看你去送死,也不会让天涯宗受你牵连,今日你若想进凤都,须得踩着我尸身过去。”

  说罢,宝剑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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