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小火车
他好想让悲伤倾泻而出，让溪流带走这些痛苦。
可是简聿知道，这个伤口永远不会好了。
他死去的母亲不可能回来。
“我妈是出车祸死的，当时，我也在车上。”
简聿淡淡的描述，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可是唯有这样，他才能够把这些话说出口。
“事情发生在那天早上，我和老爸吵了一架，在奶奶过世之后，我爸时常情绪低落，说要不是为了我们，他不需要抛下奶奶一个人在老家，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这种想法让我很生气，虽然我知道他心里不完全是这么想的，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怪罪的借口，但我那时候很冲，指责他怎么可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后来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我妈为了安抚我，开车载我出门，结果，我们在路上出了车祸，我只受了轻伤，我妈却”
简聿双手怀抱着自己，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冷。
“如果当时不是我任性耍脾气，我妈就不会”
母亲死前的一幕幕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大雨、变形的车体、止不住的血
这些都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为什么我没有跟她一起死？”
那样的话，就不必承受这些痛苦。
“不要说这种话。”
葛唯从身后抱住简聿，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
这一刻，只有流水声与蝉鸣，还有两人距离很近的心跳声。
过了好久，简聿才开口。
“在遇到你之后，我就没有那样想过了。”他温柔地看着带给他救赎的女孩，“如果我死了，就不会有机会见到你。”
本来以为老天爷关了他所有的窗，把他独自丢在黑暗中，可是这个女孩却推开唯一的那扇门闯了进来。
简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谢你。”
突然被感谢的葛唯有些不知所措，她羞赧地将目光飘往别处，却又想起一件事。
“那你父亲”
简聿叹了一口气。
“只要他喝醉酒就会说，看到我就会想起我妈的死。”其实，简聿可以理解父亲的心情，“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会向我道歉，说不该打我，求我原谅他。”
不过，简聿明白，只要父亲一天没有从伤痛里走出来，这样的情况就会一直循环下去，而且，比起刚搬回来的时候，父亲最近更是每况愈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就算他是你父亲，也不能任他喝了酒就打你。”
话虽如此，但葛唯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拧着眉头发愁。
“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劝他别再喝酒。”简聿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突然变得莫名轻松。
在这之前，他始终没有勇气面对父亲，可是，在葛唯挡在他面前之后，他明白一件事，不能让这种情况再发生第二次。
万一那棍真的落在葛唯身上，简聿一定会懊悔一辈子。
所以，不该再逃避了。
见到简聿眼中的阴霾终于挥去，葛唯总散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感到安心不少。
之后，两人离开溪边回家，接近家门口时，却看见一只狗在路边打转。
“嗷嗷！”
那是一只短腿柯基犬，一见到有人经过便一直吼叫。
葛唯缩到简聿身后，不敢继续往前走。
“你怕狗？”
“我小时候被野犬咬过。”那阴影让她到现在看到狗都还是本能产生恐惧。
“没事，不用怕。”
简聿微笑，走到柯基犬面前蹲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很快的那只狗便不再叫吠，与简聿亲近了起来。
“我以前养过狗。”简聿回头对葛唯说，“可是后来走失了，我难过了好久。”
他揉着柯基犬的下巴，小家伙一脸享受的模样。
随后，他向葛唯招了招手。
“过来吧，这家伙还挺和善的。”
葛唯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迈出步伐。
与狗距离一步大概就是极限了，她仍不敢伸出手摸牠，不过
“他看起来好傻。”葛唯中恳的评价道。
那狗听懂似的给葛唯摆了一个抗议的表情。
“好吧，可能只是长得傻了点。”
这时，简聿发现柯基犬颈链上挂着一个吊牌，仔细一看，皱了皱眉头。
“看来，牠是被弃养的。”简聿把吊牌亮给葛唯看，“这上头写着“请好心人收留我”。”
虽然葛唯怕狗，但她也同情这小家伙的遭遇。
“那怎么办？”
简聿早已想到解决办法。
“我们一起养牠吧。”
葛唯眨眨眼，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从那之后，这只柯基犬成为他们的第三者喔不对，是第三个好朋友。
他们将牠取名为“小火车”。
因为小家伙腿虽短，跑起来却挺快的。
“干嘛不叫小火箭？”葛唯问，那不是更快吗？
“火车比较亲切嘛。”
多亏简聿，葛唯越来越能亲近小火车。
没有什么不能克服，不能陷在过去的痛苦里再也不前进，简聿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简父亲的状况也稳定下来，酗酒的情形没有再加重。
转眼间，暑假进入尾声。
这天下午，两人本来约好带小火车一起出门，却遇上午后雷阵雨。
“好大的雨。”
待在房间里的葛唯往窗外望去，看来今天的行程是泡汤了。
闪电闪烁，雷声轰隆隆的响。
外面的雨泼进来，葛唯本打算上前去把窗户拉上，突然间，却听见雷声里夹杂着一声喊叫。
起初葛唯还以为自己听错，可随即又传来一个清楚的怒吼。
“住手！”
闪电闪过的下一瞬间，葛唯立刻转身冲下楼，夺门而出。
她奔到隔壁时，看见简聿坐在庭院里，怀里抱着什么，全身都在发抖。
葛唯脸色一僵。
雨太大，她看不清楚。
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葛唯往前走，没几步的路却好像走了好久。
直到简聿身边，她终于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是小火车的尸体。
“怎么会…”
葛唯往另一边看去，简父手里拿着染有血迹的木棍，神情冰冷的站在那边。
雨不知不觉停了。
停得那么突然。
简聿心里也有什么突然止住。
他面无表情的抱着小火车起身，眼神里的淡漠令葛唯感到害怕。
简聿迳自离开，葛唯连忙跟在后头，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们把小火车带到溪边的林子里埋起来，两人无声的悼念。
雨水洗刷不掉悲伤，葛唯好想拨开乌云让阳光照下来，那样的话，心或许就不会感到寒冷。
“所有会让他回想起过去的存在，都会带给他痛苦。”
简聿喃喃自语地说着，暗淡的神情不带一丝情绪。
“你知道吗他今天，没有喝酒。”
“简聿”
简聿没有去看葛唯，迳自往溪边的方向走去，葛唯连忙跟上，不知道为何，她很害怕自己无法追赶上对方。
就像第一次简聿带她来这里的时候，他爬上那块大石头，但这回，他却没有对她伸出手。
葛唯只能仰头望着简聿。
等待已久的曙光终于从乌云的裂缝中流泻出来，洒在少年身上。
他拿出母亲的怀表，几紧握在手心。
葛唯看不清简聿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
“葛唯，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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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简聿知道，这个伤口永远不会好了。
他死去的母亲不可能回来。
“我妈是出车祸死的，当时，我也在车上。”
简聿淡淡的描述，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可是唯有这样，他才能够把这些话说出口。
“事情发生在那天早上，我和老爸吵了一架，在奶奶过世之后，我爸时常情绪低落，说要不是为了我们，他不需要抛下奶奶一个人在老家，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这种想法让我很生气，虽然我知道他心里不完全是这么想的，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怪罪的借口，但我那时候很冲，指责他怎么可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后来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我妈为了安抚我，开车载我出门，结果，我们在路上出了车祸，我只受了轻伤，我妈却”
简聿双手怀抱着自己，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冷。
“如果当时不是我任性耍脾气，我妈就不会”
母亲死前的一幕幕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大雨、变形的车体、止不住的血
这些都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为什么我没有跟她一起死？”
那样的话，就不必承受这些痛苦。
“不要说这种话。”
葛唯从身后抱住简聿，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
这一刻，只有流水声与蝉鸣，还有两人距离很近的心跳声。
过了好久，简聿才开口。
“在遇到你之后，我就没有那样想过了。”他温柔地看着带给他救赎的女孩，“如果我死了，就不会有机会见到你。”
本来以为老天爷关了他所有的窗，把他独自丢在黑暗中，可是这个女孩却推开唯一的那扇门闯了进来。
简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谢你。”
突然被感谢的葛唯有些不知所措，她羞赧地将目光飘往别处，却又想起一件事。
“那你父亲”
简聿叹了一口气。
“只要他喝醉酒就会说，看到我就会想起我妈的死。”其实，简聿可以理解父亲的心情，“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会向我道歉，说不该打我，求我原谅他。”
不过，简聿明白，只要父亲一天没有从伤痛里走出来，这样的情况就会一直循环下去，而且，比起刚搬回来的时候，父亲最近更是每况愈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就算他是你父亲，也不能任他喝了酒就打你。”
话虽如此，但葛唯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拧着眉头发愁。
“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劝他别再喝酒。”简聿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突然变得莫名轻松。
在这之前，他始终没有勇气面对父亲，可是，在葛唯挡在他面前之后，他明白一件事，不能让这种情况再发生第二次。
万一那棍真的落在葛唯身上，简聿一定会懊悔一辈子。
所以，不该再逃避了。
见到简聿眼中的阴霾终于挥去，葛唯总散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感到安心不少。
之后，两人离开溪边回家，接近家门口时，却看见一只狗在路边打转。
“嗷嗷！”
那是一只短腿柯基犬，一见到有人经过便一直吼叫。
葛唯缩到简聿身后，不敢继续往前走。
“你怕狗？”
“我小时候被野犬咬过。”那阴影让她到现在看到狗都还是本能产生恐惧。
“没事，不用怕。”
简聿微笑，走到柯基犬面前蹲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很快的那只狗便不再叫吠，与简聿亲近了起来。
“我以前养过狗。”简聿回头对葛唯说，“可是后来走失了，我难过了好久。”
他揉着柯基犬的下巴，小家伙一脸享受的模样。
随后，他向葛唯招了招手。
“过来吧，这家伙还挺和善的。”
葛唯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迈出步伐。
与狗距离一步大概就是极限了，她仍不敢伸出手摸牠，不过
“他看起来好傻。”葛唯中恳的评价道。
那狗听懂似的给葛唯摆了一个抗议的表情。
“好吧，可能只是长得傻了点。”
这时，简聿发现柯基犬颈链上挂着一个吊牌，仔细一看，皱了皱眉头。
“看来，牠是被弃养的。”简聿把吊牌亮给葛唯看，“这上头写着“请好心人收留我”。”
虽然葛唯怕狗，但她也同情这小家伙的遭遇。
“那怎么办？”
简聿早已想到解决办法。
“我们一起养牠吧。”
葛唯眨眨眼，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从那之后，这只柯基犬成为他们的第三者喔不对，是第三个好朋友。
他们将牠取名为“小火车”。
因为小家伙腿虽短，跑起来却挺快的。
“干嘛不叫小火箭？”葛唯问，那不是更快吗？
“火车比较亲切嘛。”
多亏简聿，葛唯越来越能亲近小火车。
没有什么不能克服，不能陷在过去的痛苦里再也不前进，简聿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简父亲的状况也稳定下来，酗酒的情形没有再加重。
转眼间，暑假进入尾声。
这天下午，两人本来约好带小火车一起出门，却遇上午后雷阵雨。
“好大的雨。”
待在房间里的葛唯往窗外望去，看来今天的行程是泡汤了。
闪电闪烁，雷声轰隆隆的响。
外面的雨泼进来，葛唯本打算上前去把窗户拉上，突然间，却听见雷声里夹杂着一声喊叫。
起初葛唯还以为自己听错，可随即又传来一个清楚的怒吼。
“住手！”
闪电闪过的下一瞬间，葛唯立刻转身冲下楼，夺门而出。
她奔到隔壁时，看见简聿坐在庭院里，怀里抱着什么，全身都在发抖。
葛唯脸色一僵。
雨太大，她看不清楚。
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葛唯往前走，没几步的路却好像走了好久。
直到简聿身边，她终于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是小火车的尸体。
“怎么会…”
葛唯往另一边看去，简父手里拿着染有血迹的木棍，神情冰冷的站在那边。
雨不知不觉停了。
停得那么突然。
简聿心里也有什么突然止住。
他面无表情的抱着小火车起身，眼神里的淡漠令葛唯感到害怕。
简聿迳自离开，葛唯连忙跟在后头，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们把小火车带到溪边的林子里埋起来，两人无声的悼念。
雨水洗刷不掉悲伤，葛唯好想拨开乌云让阳光照下来，那样的话，心或许就不会感到寒冷。
“所有会让他回想起过去的存在，都会带给他痛苦。”
简聿喃喃自语地说着，暗淡的神情不带一丝情绪。
“你知道吗他今天，没有喝酒。”
“简聿”
简聿没有去看葛唯，迳自往溪边的方向走去，葛唯连忙跟上，不知道为何，她很害怕自己无法追赶上对方。
就像第一次简聿带她来这里的时候，他爬上那块大石头，但这回，他却没有对她伸出手。
葛唯只能仰头望着简聿。
等待已久的曙光终于从乌云的裂缝中流泻出来，洒在少年身上。
他拿出母亲的怀表，几紧握在手心。
葛唯看不清简聿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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